“哥哥。”一聲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争執。
少年的聲音很輕,卻澆滅他們之間的硝煙。他猛地回神,視線落在荼猊微微發紅的手腕,他突然意識攥得太用力了。
“…”林執喉結滾動,聲音不自覺地放軟,“哥哥太兇了,是不是?”
荼猊沒說話,隻是隔着墨鏡安靜地看他。
“困了。”半晌,少年才慢吞吞地吐出兩個字。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林執耳後的絨毛都豎了起來。他突然覺得呼吸困難,指節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在觸碰到的瞬間又立刻放輕了力道。“嗯,哥哥帶你走。”
“等等!小知弟弟!”
秦硯突然一個箭步上前,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聲響。他修長的手指從西裝内袋夾出一張黑金購物卡,卡面在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澤。沒等林執反應過來,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已經将卡片塞進了荼猊的羽絨服口袋。
林執喉結上下滾動,他看見秦硯嘴角噙着的那抹笑,三分客氣七分輕蔑,像在看一個不自量力的乞丐。
“想必你也很需要吧?”秦硯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目光在林執洗得發白的外套袖口停留片刻。“給小知弟弟添幾件像樣的衣服。”他故意把‘像樣’兩個字咬得很重,眼神卻黏在荼猊露出的那一截雪白後頸上。
林執的牙關咬得發酸,下颌線繃出鋒利的弧度。他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摸向空蕩蕩的錢包。舌尖抵住上颚,嘗到一絲鐵鏽味,他盯着那張燙金的購物卡,喉嚨發緊。拒絕的話在齒間滾了幾圈,最終被現實碾得粉碎。
荼猊純白的羽絨服與自己起球的毛衣形成的刺眼對比,更看見秦硯西裝袖口那對鉑金袖扣,在燈光下閃爍着冰冷的光芒,那抵得上他幾年工資。超市的冷氣突然變得刺骨,順着脊椎往上爬。
“嗯。”他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替我弟弟…謝謝老闆。”每個字都像刀片刮過喉嚨。
秦硯的笑意更深了,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像隻餍足的貓。但他意外地沒有繼續糾纏,隻是站在原地,看着林執幾乎是拽着荼猊離開。他能感覺到秦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們,直到拐過貨架才如芒在背地消失。
林執的胸口突然湧上一陣尖銳的刺痛,像是有人把碎玻璃塞進了他的肋骨之間。霓虹燈在視野裡暈開成扭曲的光斑,耳邊嗡嗡作響,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公平,有些人天生就站在雲端,而有些人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計算代價。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突然發瘋般抓住荼猊的墨鏡往下拽,他必須知道,必須确認他的禮物,會不會也被那些肮髒的金錢蠱惑。鏡架刮過少年挺翹的鼻梁,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瞳,此刻正微微擴大着瞳孔,倒映出自己漲紅的臉,咬出血的嘴唇,還有眼中快要溢出來的、醜陋的嫉妒與恐懼。
“沒…沒事。”林執倉皇狼狽地松開手,聲音啞得不成調。
荼猊卻隻是歪了歪頭,他兩指夾着那張卡片,輕輕抵在林執胸前,“買衣服。”
林執盯着卡片,突然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他伸手去接時,發現自己的指尖正在不受控制地痙攣,“好…哥哥帶你…買衣服。”
林執在服裝區的玻璃門前頓了腳步。
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裡那張燙手的卡片,櫥窗裡模特身上的羊絨大衣在射燈下泛着柔光,價格标簽上的數字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但手裡的卡片足夠買三套還有餘,這認知讓他感到更惡心。
指節在門把上懸停了三秒,最終推開時帶起一陣清脆的風鈴聲。撲面而來的暖風裡混着雪松與皮革的氣息,昂貴得讓人窒息。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洗得發白的雪地靴。
“歡迎光…”前台小姐的問候戛然而止。林執能清晰感覺到對方的視線從自己起球的毛衣袖口掃到褪色的牛仔褲,最後定格在他緊攥着卡片的手上。那張向來能言善道的嘴突然就忘了台詞,隻餘下公式化的微笑僵在臉上。
他太熟悉這種眼神了。過去時間裡,每次踏進這種地方都會收獲同樣的打量,像在看一隻誤入珠寶店的流浪貓。指腹無意識摩挲着卡片凸起的燙金字母,硌得生疼。速戰速決吧,他對自己說,随便拿兩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