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熱的體溫從背後貼上來箍緊他的腰腹。荼猊垂眸,擡起指尖輕輕摩擦摩擦着上邊的血迹。
“不準生病。”荼猊說。
虛弱伴随着緻命必須藏好,絕不能暴露。
敵人不會憐憫你的傷痛,隻會抓住破綻,玩弄給予更大的痛苦。所以疼痛要咽下去,脆弱要壓進最深的陰影裡,決不能洩露出一點軟弱。
“嗯,哥哥不會生病的。”林執的聲音還帶着虛弱的沙啞,卻已經彎起眉眼,順着他的話應了下來。
荼猊緊繃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些。
下一秒,林執突然埋首在他蓬松的白發間,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把他的氣息刻進肺裡。再擡頭時那雙疲憊的眼睛已經恢複了幾分神采。
他松開懷抱,踉跄着走向邊櫃,從最裡層取出特意給荼猊買的那盒珍藏的高級巧克力,盯着看了幾秒,最終還是拆開了包裝。他必須保持體力保護好荼猊,不能虛弱,不能生病,不能先倒下。
手指還有些發抖,但他還是小心地咬下一口。高級巧克力的滋味在舌尖化開,先是微苦,繼而綻放出濃郁的甜香,連帶着混沌的視野都清明了幾分。
“…夠了。”他強迫自己停下。
這是給荼猊的。
他将剩下半顆不舍的用錫紙仔細包好,邊緣折得整整齊齊。擡頭看了眼被自己養得白呼呼的少年,眼角不自覺泛起溫柔。
“來吃點,你都餓壞…”轉身遞出四顆巧克力的手突然僵在半空。他突然意識到,荼猊可能已經“吃”過了。
心髒像被無形的手攥緊。
是他疏忽了。竟然沒發現小家夥餓了,逼得他不得不自己出去「覓食」。
林執垂眸,将巧克力握住。
異種也好,怪物也罷。
既然撿回來了,就會好好養下去。養得白白胖胖的,養到他的小家夥再也看不上,其他任何獵物。
他要做荼猊唯一的獵物。
巧克力被推回林執面前。
“吃完。”荼猊的金瞳微微眯起。
“啊?噢…哥哥不餓…”
“吃完。”少年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他再次強調,語氣帶了幾分不耐煩。
林執,一個敏感又多慮的人類,笨笨的還弱弱的,需要…揍一頓讓他清醒…
算了,太弱了,連揍的價值都沒有。
林執偷瞄了眼荼猊蹙起的眉頭,他從不會拒絕荼猊。他乖乖吞下所有巧克力,轉身時迅速扣上盒子,像是怕荼猊讓他把所有的都吃完,心疼得厲害。這麼貴的食物,本該全部留給荼猊的。
“好、好了!哥哥去洗澡!”聲音飄忽落荒而逃跑進浴室。
霧氣漸漸彌漫的浴室裡,林執突然意識到一個要命的問題。
他現在衣衫半解準備洗澡,而荼猊正雙手撐着洗漱台邊緣,輕松一躍坐了上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哥哥要洗澡了…”林執耳根發燙,聲音越來越小,“你先出去…好不好?”
荼猊歪了歪頭,金瞳一眨不眨地直視着他,用最單純的表情,做着最讓人心跳加速的事。
他突然反應過來,一起都是有迹可循。
剛撿到荼猊時,少年總是一言不發,很少說話,喜歡賴在高處。甚至有一次趴在陽台邊緣睡把他吓了一跳連夜封窗,對世界始終保持着謹慎。
明明對外界充滿好奇,卻從不輕易踏出安全區。帶他出門時,他會乖乖跟在身後;将他關在家裡也不鬧,也隻是安靜地蜷在沙發上,隻是安靜地看電視打發時間,乖得讓人心疼。
林執猜想:是長期被囚禁養成的習慣吧?
想到這裡心髒酸軟得不成樣子。
荼猊看着林執突然露出那種心疼的表情,嘴角抽了抽,這笨蛋人類肯定又腦補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但是檢查受傷仆人的傷勢還是很重要的。既然他示弱了,那荼荼就大發慈悲幫他守護周邊吧,淩厲地掃過浴室每個角落,連從瓷磚縫裡探頭的小黑團,都在他一個眼神下縮了回去。
林執的手指揪着衣角,耳尖紅得快要滴血:“寶寶…你轉過去一下好不好?你這樣…哥哥沒法…”
荼猊不耐煩看了他一眼,表示拒絕。
僵持不過三秒,林執便敗下陣來。
他背過身,将髒衣服扔進衣簍,閉緊雙腿迅速擰開花灑。蒸騰的水霧彌漫開來,為赤/裸的身軀蒙上一層朦胧的保護色,也讓林執有了些許安全感。
卻依然能感覺到身後灼人的視線。
他小心避開手臂的擦傷,卻在下半身腿部擦傷上犯了難。腿側的傷口勢必要彎腰才能清洗,可這個姿勢…彎腰豈不是直愣愣對上荼猊的視野!
會被看得一清二楚啊!
側身也不是,彎腰也不是!
“寶寶,真的沒事…”他試圖做最後的掙紮挽救自己尊嚴,聲音幾乎淹沒在水聲中,身後的視野刺得他渾身燙地可怕,他回頭,果然對上一雙坦蕩的眼睛。
荼猊面色如常,甚至歪了歪頭,眼中寫滿不解。
顯然,異種的世界裡根本沒有“羞恥”這個概念。
不對,就算有…他們是同性!同性!
同性别之間互相看看沒什麼吧?!
他才是不對勁那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