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糊不清的呓語夾雜着幹嘔聲，在深夜裡格外刺耳。小黑團忙得團團轉，一會兒遞水一會兒擦地，像個永不停歇的清潔工。

擡眼望去，林執又在床上折騰，吐得昏天黑地，吐完就開始抽抽搭搭地哭，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麼。

一套又一套下來都把他折騰累了！

對！雖然不是他在伺候…

但是監工怎麼不算累呢！

之後他懶得管跑外邊沙發睡了過去，把林執交給了小黑團，而現在林執又坐起來嗚嗚而這次倒是能清醒地叫他名字了。

聽不到聽不到兩隻耳朵都聽不到。

好吵…

像電視裡索命的。嗚咽伴随着名字，很可怕好麼！

荼猊縮在沙發上捂住耳朵睡覺，翻了個身，細細的嗚咽聲還是沒停，荼猊絕望地看着天花闆。

算了算了。

最後一次，再叫就把他弄啞。

荼猊站在床邊，看着蜷縮成一團的林執，認命地歎了口氣。他熟練地俯下身，一把抱住“不難過…”生無可戀地安慰。

果然，懷裡的人立刻停止了顫抖。按照慣例，接下來林執會死死回抱住他，三分鐘後昏睡過去，半小時後再循環一輪…

但這次擁抱好像…很輕。

荼猊拉開距離，發現林執雖然眼睛紅腫，但目光已經恢複清明，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哼！”荼猊立刻松開手，小發雷霆。

林執慌忙松開手往後縮：“抱、抱歉…”

“哼哼”荼猊再次哼唧兩聲表示強調！

荼荼犧牲可大了，就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人類！

林執手足無措地揪着被角，偷偷擡眼打量。即使腦袋還暈乎乎的，他也看得出小家夥心情糟糕透頂。雖然不明白具體原因，但…

“對不起…”他小聲把道歉的話又說了一遍。

“為什麼哭？”荼猊看着他的眼睛。

“啊？”他這才發現眼睛酸澀得難受。“哥哥…沒有哭，是…是…”

他想不出來理由，但是決不能承認，作為哥哥是不能軟弱的。“是眼睛受傷了，所以才…”

“為什麼背着人哭？”荼猊再次問。

“什麼？”林執也愣住。

“老師說過…哭的時候…要讓人看見…還要說‘我好疼’…有目的的…”荼猊邊回憶邊說得斷斷續續的，他記性不好，但還是努力表達出來。

“你全都做錯了。”最後嚴肅地宣布，“這樣哭…沒有價值。”

林執喉結滾動：“老…師？”

“嗯。”荼猊漫不經心地應着。

“我逃課太多，隻記得這些。”理直氣壯。

荼猊理直氣壯地宣布完，突然傾身上前。他冰涼的指尖撫過林執發燙的眼角，在觸及那滴未幹的淚珠時，粉嫩的舌尖快速探出，輕輕一舔指尖。

“鹹的。”他嫌棄地撇嘴，眉頭立即皺起。

月光從荼猊身後漫過來，給他鍍上一層柔和的銀邊，那副嫌棄的小表情可愛得讓人心尖發顫，林執怔怔地望着他，突然就笑了。

“當然是鹹的。”他輕聲說，嗓音還帶着哭過的沙啞。

“噢…那我睡覺啦”荼猊興趣缺缺地應聲，轉身要走。

“噢…好。”林執呆愣地回應，目光不自覺地追随着那道纖細的背影。少年雪白軟乎乎的頭發随着走動輕輕搖晃，在昏暗的房間裡像一簇跳動的月光。

走到門口的荼猊突然停住，銀發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弧線。下一秒，他猛地折返，像隻撲食的小獸般一頭撞向林執的胸口——

“砰！”

林執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床上，手忙腳亂地撐起身子時，正對上荼猊近在咫尺的臉。

荼猊歪着頭看他，金色的瞳孔閃閃發亮，眼神清澈又理直氣壯：“嗯？”

貓貓都是這樣表示友好的，有什麼問題？

林執還沉浸在“貓貓式友好”的困惑中，突然瞥見牆上的時鐘——淩晨五點，和昨天入睡時一模一樣的時間。

等等…難道…

他猛地瞪大眼睛，慌亂地看向荼猊，少年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很明顯不是他睡前那一套。

該死，真的睡過去了，他突然擡手——“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怎麼可以睡死過去，荼猊…荼猊豈不是餓了一天！

荼猊“……？？？”

林執的巴掌還火辣辣地留在臉上，擡眼正對上荼猊瞪圓的金瞳，睫毛忽閃着，寫滿了困惑。

“抱、抱歉…”他耳根突然燒起來，手忙腳亂地翻下床，膝蓋磕在床沿也顧不上疼，踉跄着就往廚房沖。

很奇怪，明明昏睡了一整天，卻絲毫感覺不到饑餓。

打開冰箱剛要伸手拿出那幾種熟悉的食材，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他的手僵在半空。

荼猊…應該不喜歡人類的食物。

他看向一旁的尖刀，喉結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