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城。
“哎,這位仙家好生眼熟啊?是不是之前來過咱攤子?”賣菜的大嬸嘀嘀咕咕,但下一刻就被茶樓的小厮打斷了思維,連連應下動手稱菜。
行人步履匆匆,誰都沒太在意街道小攤邊,杵着兩個衣着打扮樸素但氣質奪目的人。
一位馬尾高高束起,兩條發辮垂于身前,黑色護腕緊固青衫窄袖,蔽膝垂落,隐隐露出其後白褲黑靴。另一位半披發上别着一條紅發帶,寬長藍袍不掩颀長身形,手中愕然是一把火紅扇,盡顯慵懶之色。
少年時隔五年再度站上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嘴角動了動。
以往他着粗布衣衫端茶倒水,今日他披仙家服飾成為過客。他目光淡淡,蘊藏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是很眼熟,也來過很多次。”蘇白喃喃,順着茶樓小厮的步子,尾随進了一家茶樓。
清川眉梢一挑,視線緩緩上移——飛塵茶樓。
時候尚早,茶樓内人不多,冷冷清清的。
“客官幾位?是聽書呢還是用膳呢?”店小二見茶樓來人,連連從櫃台處跑來,殷勤地為其介紹店内特色菜肴和特色說書環節,他卯足了勁兒打算滔滔不絕背誦台詞,卻被對方擡手打斷了。
“兩位,雅間。”蘇白取出銀兩,擱置在店小二手心,信手拈來道,“貴店有最上等的說書人,巳時三刻開始講《仙途》,講的是一對師兄弟共守結界的故事,幫我們安排一份位置最好的。另外貴店特色菜肴,玲珑蓮子羹、翡翠筍炖魚都上一份,再來兩碗蟹膏拌面,謝謝。”
店小二點頭哈腰忙帶兩人去了觀說書最佳的雅間,臨走時喃喃道:“頭一天上工詞兒都沒背熟呢,還好遇到個常客。”
“對了。”蘇白的聲音不疾不徐響起。
店小二踏出的腳步緊急回旋:“客官還有吩咐?”
“我想見見貴店老闆和老闆娘。”
“好嘞!”店小二又自言自語地跑遠了。
此刻還未到說書時間,蘇白站在清川對面,巡視了一圈,神色微動。少頃,他斟了兩杯茶,将其中一杯推至清川面前。動作之娴熟,就好似經常為人倒茶一樣。
“飛塵茶樓的招待花茶,師父父嘗嘗?”
清川接過,一看二聞三抿四品,冒着熱氣的茶下肚,舒爽無比,更有淡淡花香和茶香餘韻,心曠神怡。
“好茶。”他言。
與此同時,雅間大門傳來兩下聲響,緊接着兩步踏來,女子聲音響起:“客官想見我是為何……”她話音未落,便見少年側身而來,眸子擡起,含笑不語,不由得愣神一刻,“蘇白?!”
老闆娘驚得差點沒拿穩手中算盤,大步流星走上前,像提着小崽子一樣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恨不得望眼欲穿,最終在蘇白孱弱的呼救中回神,哈哈大笑:“臭小子長高了啊!還長肉了!俊俏了!浮仙門真是個好地方啊,給咱蘇白養成意氣風發大小夥了!”
蘇白恬笑:“多年未見,芸姐的茶樓一切安好?”
芸姐一讪:“就那樣,不好也不壞。哎對了,這位是?”
蘇白望向已然擱下茶杯的清川,擡手:“介紹一下。這位,揚水,是我的師尊。這位,馮芸,是幼時收留我的老闆娘。”
二者皆是一颔首:“幸會。”
彼時店小二端來菜肴,習慣性地說:“菜齊了,請慢用。”
下一刻被半惱的芸姐催着去了後廚:“齊什麼齊?多上兩盤好菜,往貴的上!哎對,再來兩盤點心,我家小蘇白喜歡吃甜的!老娘請客!”
店小二忙不疊跑了。
故人相遇,免不了一番叙舊長談。你一言我一語,笑着動起碗筷,不時将可口菜肴送入口中。恰時樓下說書人咿咿呀呀,講了千百遍的《仙途》到了第二話。
“自那之後,師弟在衆星捧月中踏上守護結界的法壇,無人知曉他緊繃的神色後是怎樣的想法。”
“守護者換了人,衆說紛纭,世人皆不認為一個黃毛小子能擔起守護結界的重擔,霎時辱罵質疑此起彼伏。”
“師弟神色倏然驟變,冷漠至極。隻見他一擡手,兇狠的靈力澎湃如吞天浪海,壓得在場衆人皆緊閉唇齒,不寒而栗。”
……
清川索然無味地單手托腮單手抿茶,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師尊?”蘇白注意到異樣。
“無事,在想這花茶是如何制成的。”清川臉上的陰色一掃而空,露出一個極淺的落落大方的笑,“敢問芸姐……我能這麼稱呼您嗎?這花茶是用何花萃取浸泡的?”
芸姐擺手:“本來是我獨家秘方,但看在你是蘇白師尊,也罷,我就破格告訴你。”
她煞有其事地招呼兩人湊近,見兩人扭扭捏捏沒前傾多少,眉頭微蹙,索性大臂一收,結結實實地摟進懷裡,悄言。
“此花乃鎮外一處終年盛花之地采的,叫花有盡,花名不詳,但我個人管它叫君留步。”芸姐嘿嘿一笑,“怎麼樣,你芸姐萃茶和取名是不是登峰造極?哎不過君留步庫存也快空了,也不知道能支撐多久。”
蘇白下意識問:“為啥?”
芸姐松開了他們,頗為苦惱地吐出一口氣:“因為花有盡最近出了事,進去的普通百姓出來都像丢了一半魂,進去的仙家弟子也無一例外,好像修為也空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