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的身法快極了,在他能救下的地方,無一例外上演了一處殺人大戲。
鮮血汩汩流出,蘇白的手已經有些提不起勁了,可他依然在跑着。
最後一處,蘇白咬咬牙,再一次運起劍氣——
預想的撞擊聲并未到來,蘇白竟生生收住了,愕然站在原地。
那是燕不回。
燕不回孤身奮戰,在其中兩隻怪物的攻擊下勉力應對。
他定是認出了揚水劍氣,蘇白想道。
于是蘇白淡淡望去,燕不回的千金劍再一次迸發刺眼奇光,速度更甚,精度更甚。
蘇白蓦然一笑,側身閃過,後撤一步,又以同樣弧度的圓反将一軍。
揚水劍堪堪抵住了燕不回的脖頸,就同他們試煉上那樣。
“你大意了。”蘇白道。
“願賭服輸。”燕不回說。
蘇白使了個眼色,燕不回了然。
在外人看來就像兔子抓住了機會咬人,千金劍不偏不倚地在蘇白身上劃了一道,霎時鮮血淋漓。
蘇白嗤笑,又與燕不回扭打在一起,三兩下制服。
彼時卞壬匆匆趕來,見狀冷笑:“我當你們走歪魔邪道的散修會通通殺個幹淨呢。怎麼,留個浮仙門的人是想幹什麼?”
燕不回極其配合地翻了白眼,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蘇白松了手,收了劍,這才慢條斯理地整理衣服,頭也不擡:“我們歪魔邪道修的都是東拼西湊的招,今日看見個實力尚可的天下第一宗門弟子,自然是綁了來偷師的。”
浮仙門劍招、陣法、符篆皆問鼎世間,人人向往,此種說法倒也說得過去。
卞壬狐疑打量了一番,在蘇白花裡胡哨的捆綁下終于勉強點點頭。
緊接着蘇白畢恭畢敬地獻出了那枚孕獸種。
蘇白:“娃兒,藏一下藏一下。”
孕獸種:“好!”
卞壬左看看右看看,确認此孕獸種貨真價實,僅僅吞了靈氣,尚未認主,放下了心。
“有夠暴殄天物的,這都快完事了居然沒認主?”卞壬收走了孕獸種,指指點點,“散修就是慫貨。”
蘇白當場眼噙着淚:“我哪敢啊,這可是要心頭血,我這一捅給自己捅死了咋辦?”
卞壬一想似乎也是這麼個道理,然後召集了自己所有的獸種,一一取過精氣,渡入孕獸種。
孕獸種酣暢淋漓大餐一頓,隐隐可見内裡的胚胎又壯碩了一圈。
清川毫無感情地說:“第十八隻。”
卞壬:“……你這劍靈真就是個傻子,隻會數數?”
蘇白沉默一瞬,點點頭。
“行了,卞某人說到做到,跟着我走吧。”
蘇白押着燕不回默默跟在其身後,惱道:“我就不能動手?他那樣子……”
清川聲音順劍氣渡來:“不能,再忍忍。事畢我親自揍他,哄你開心。”
蘇白這才洋溢笑容。
反倒是一旁被捆住的燕不回哆哆嗦嗦的,被這一笑吓了一跳。
“兄弟,你是出去流浪一圈瘋了吧?”
蘇白不輕不重地肘擊,打得對方嗷嗷叫,又看見前面那人側身而來,彬彬有禮說自己在請對方教授劍術。
這個“請”字就很意味深長了。
卞壬嘲諷一聲,繼續走。
“閉上你的嘴,該正經的時候别犯渾!”
卞壬的想法很簡單,走到哪殺到哪,隻要順着獸種的方向,總能找到那麼幾個倒黴蛋子。
跟在仙家弟子身後的獸種至少也有點實力,吸來的精氣孵化出的獸種必然強悍無比,甚至可能遠遠淩駕于整個獸狂潮之上。
隻是可惜……他估錯了人。
遇上小門小宗也便罷了,但他們這時候遇到的是萬象齋的人。
萬象齋的弟子肉搏比不過這些拿武器的,因此總是三五人一道,所過之處都埋有陷阱符篆。
他們身後自然也跟着一群獸種,隻不過那些都是鳥類,行動敏捷,不容易中招。
“萬象齋以咒術聞名,平日低調……”卞壬喃喃着,心想不能自己以身犯險,幹脆解了燕不回的束縛,強制二人走前面探路。
十隻獸種有四隻跟在他們身後,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蘇白幽怨望去,并未多說什麼。
“不回,跟我身後。”
揚水劍再一次被召出,少年執劍上蹿下跳,劍尖挑破埋下符篆,生生破出了一條道路。
緊接着一招虛劍陣,萬千虛劍齊齊對準。
“主劍在那!虛劍陣隻要破了主劍就崩潰了!”其中一名萬象齋弟子咒術鎖定蘇白所在位置,下一刻無數爆炸符篆飛來。
崩崩崩!
砂石疊起又墜落,他們再看去,攻擊的主劍潰散,可蘇白的虛劍陣由在。
一聲“落”畢,虛劍陣有如漫天花雨,戳穿鳥類獸種,生擒萬象齋弟子。
主劍悠悠從其胸前穿過,鮮血湧出。
乍然如風起,翩然如花落。
蘇白輕言:“别動,裝死。”
萬象齋弟子應聲倒地,人事不省。
燕不回愣住了:這是蘇白?數月不見實力突飛猛進?他……他殺人了?!
卞壬亦怔住:這分明是浮仙門的虛劍陣,能把虛劍陣應用至此,必定是長老級别的人物。
浮仙門虛劍陣聞名天下,卻有至關重要的弱點,便是主劍。主劍破,則陣破。
他分明看見蘇白的主劍在那個位置,可下一秒竟然和虛劍交替,真正達到了人劍合一。
蘇川哪裡是散修?他是浮仙門的卧底!
想到這裡,卞壬怒喝:“浮仙門的人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裝散修?你,去,死!”
蘇白又是一招破千軍,攔腰斬斷他們之間那棵粗壯的樹,而後一喊:“跑!”
這話是對燕不回說的,也是對萬象齋弟子說的。
萬象齋弟子忙不疊爬起,在蘇白的掩護下跑得無影無蹤——他們有短距離傳送咒術,隻是作用的符篆還沒來得及貼到二人身上,就被蘇白斬斷了。
燕不回:“?”
蘇白凜然一笑,單手拱作喇叭狀,事先留下的傳音術在各個地方同時作用:“靈獸會首席大弟子身上有千年難得一遇的孕獸種,就要孵化了,還沒認主!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喊完他拽過燕不回的手,跑個沒影。
傳音術在清川動的手腳下悍然将聲音擴大了數倍不止,惹得方圓幾裡的散修和仙家弟子争相觊觎,尋聲而來。
卞壬氣急敗壞,忙不疊抽走蘇白擊殺的鳥類獸種的精氣,而後拔腿就跑。
可他的身後,那位鳳面紅袍男子也動了起來,緊随其後,嘴裡依然冷漠:“第二十四種。”
卞壬吓出一身冷汗:這他媽是劍靈?這是鬼吧!
他加快了速度,呵道:“滾,别跟着我!”
而鬼還在跟着,甚至距離都沒動過,重複道:“第二十四種。”像是生怕他沒聽清一樣。
眼前是浩浩蕩蕩圍堵的仙家弟子,後面是如鬼如魅的清川,卞壬走投無路放出獸種,企圖阻攔他們為自己脫身,可——
清川振袖,獸種瞬間暴斃化作齑粉,連渣都沒留下,然後又是一個,又是一個。
卞壬能感受到自己的掌控實實在在少了三個,在清川捏爆第四隻獸種之前崩潰大喊:“我錯了你好好跟着計數我不招惹你了。”
第四隻獸種免于危難。
清川老老實實站在原地,再次開口:“第二十四隻。”
卞壬心想:蘇川怎麼能忍下來這麼恐怖一東西,邪修不愧是邪修……
他四處搜尋,順着人少的包圍圈跑了。
蘇白在劍氣的聯系中聽得一清二楚,失笑:“師父父,你确定要這麼吓人嗎?”
那頭的聲音淡淡,帶着些無辜:“有嗎?我隻是在報數。”
“你說是啥就是啥吧。”
“哦——那我問你,你剛剛是不是牽着燕不回的手跑的?”
“……”
蘇白右眼皮跳了一下,他感覺等會會有一場血雨腥風。
“沒有,我拉的衣袖。”
“你騙人。”
“……”
獸狂潮内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自蘇白出手施展虛劍陣的時候,宋無疆一口熱茶噴出,差點沒給自己嗆死。
身邊一群老東西看見他這樣還道是年紀大了喝茶都不利索,順着他的目光一看,險些沒給自己噎死。
這是虛劍陣??
一個散修會使虛劍陣??還是領悟至高領域的虛劍陣??
他們紛紛湊上前來,嘩然不止。
然後又看見那招勢如千軍萬馬的破千軍,齊刷刷又是一愣。
最後再聽到那通喊,結結實實地看見孕獸種,所有人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