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燈火通明下,于蓁蓁将謝予鶴的臉看得清清楚楚,這才清晰地察覺出他如今比四年前成熟矜貴了許多,眉目間徹底沒了那股少年氣,多出了一股渾然天成般的強大氣場。
這種強大,讓她不禁想到那晚他全程壓制着她。
謝予鶴在那事上是實幹型,有力氣有耐性。認認真真埋頭苦幹沒什麼不好,該到的時候她也很快到,續航也很久,但技術不是一切,他在她身上用了不少她避無可避的技巧,全程高能得她幾度覺得吃不消,恍惚間以為就要被他給弄死在那裡了。
她和他有明顯的身高差異,鑲嵌着時,他的鎖骨是她仰頭能啃得着的上限,然而她牙咬得越緊,他沖得越急。
于蓁蓁帶着些不爽情緒走神時,謝予鶴拿着于祈暄的手機走了段路,到沒人的地方後問她:“你遇到了什麼事?”滿臉着急。
于蓁蓁被他一下問回神。
因為是周末,停車場此刻沒停幾輛車,燈光也昏暗,她心中很有種恐懼感,沒心情跟他置氣,他的吃相難看是難看,但肉是她主動送他嘴邊的,她自認一時倒黴。
她将車沒油的事情一說,問謝予鶴該怎麼辦。
但謝予鶴回應她的第一句是:“你怎麼戴眼鏡?”
于蓁蓁一頓,她平時是不需要戴,但開車必須戴,擡手取下壓得鼻梁不舒服的鏡框,給謝予鶴說:“近視。”
“什麼時候得了近視?”
于蓁蓁不想說這個:“這跟我的車沒油了該怎麼辦有關系嗎?”
謝予鶴默了片刻。
于蓁蓁本性大方溫和,對人禮貌得體,很少有尖利的時候,但和他睡之前他是“予鶴哥哥”,睡之後是“謝予鶴”,她對他的态度變化就濃縮在稱呼變化中,對他冷淡、疏遠,還帶着某種顯而易見的攻擊性。
謝予鶴看着手機屏幕靜了幾秒,他目光幽沉如望不到底的深淵,于蓁蓁被他看得開始懷疑剛才那句話有些失禮時,聽他問她:“你在哪?”
“上金中心。”
“停車場?”
“嗯。”
“在車裡等着。”
“等什麼?”于蓁蓁急了,一個人在這黑不溜秋的地方,她視線往車外左右瞟,忽然有了急智:“我是不是該聯系誰?找加油站的人有用嗎?”
謝予鶴沒回應她後一句話,隻讓她:“等老張。”
“老張是誰?”
“司機。”
謝予鶴沒說是哪個司機,但于蓁蓁依舊瞬間想到了那天送他們的那位,臉上有點不自在:“他多久能來?”
“我問問。”看見她慌慌張張四處看的神态,謝予鶴補充:“你去一樓咖啡店等。”
于蓁蓁正求之不得:“嗯嗯,好啊。”
老樣子,一高興就喜形于色,謝予鶴舉着于祁暄的手機,拿自己手機出來聯系張師傅。
正是休息日,但幸好張師傅有空,謝予鶴落在屏幕裡于蓁蓁的臉上,逐一安排他細節。
見于蓁蓁在聽他提咖啡館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表情一派乖巧,俨然一副他說什麼她都會聽話的模樣,他暗中提醒自己,這都是表象。
電話挂斷,他說:“好了,上去等吧。”
于蓁蓁又點頭:“好啊好啊,謝謝。”
挂了跟謝予鶴的視頻,她拿起包準備開車門,但這時候車玻璃上忽然響起咚咚兩聲,于蓁蓁吓得肩膀大幅度一顫,驚恐地看過去,見車窗外正站了個彎着腰看她的陌生男人。
西裝革履、一表人才,但于蓁蓁滿心警惕,幸好車門鎖着,她摁開了車窗的一小條縫問他:“有事嗎?”
對方語氣不疾不徐地說明來意:“我看你在車裡坐了很久,似乎是遇到了什麼困難?”車燈來回亮了幾次都沒啟動,神态還慌張。
于蓁蓁一時沒說話。
然而對方已經看到了她的儀表盤,猜到了她的困境:“你的車是不是沒油了?”
于蓁蓁依舊沒說話,但心裡微松,這時對方再次主動問:“柴油還是汽油?”
這車她才開一個月不到,還沒自己去加過油,什麼油她也不知道,當時她選車就負責選個外觀,便按于祁暄提醒過的說:“98号。”
對方擡手表看了看時間,耽誤這一會兒他還可以,給于蓁蓁說:“最近的加油站距離這裡約十分鐘,你需要等我半小時。”
于蓁蓁看他是要幫忙的意思:“你要幫我去趟加油站嗎?”
對方點頭:“我去幫你買些油。”
見她聽了他的話後去拿手機,在點開一個社交軟件時刷地又擡頭警惕地看着他,顯然還當他是壞人戒備,他有些啼笑皆非:“你不要誤會,你不需要轉賬,你不想坐車裡等的話去别的地方等。”剛才她那四處張望的慌亂模樣,實在很難讓人不知道她在懼怕。
他說的話竟跟謝予鶴的一樣,于蓁蓁驚了下,見他真是好心來幫忙的,她态度也由冷漠轉和善:“謝謝你肯幫我忙,那你留個電話給我。”
在撥号鍵上打出對方說的一串數字,她再問:“怎麼稱呼你啊?”
“季瑾川。”
張師傅匆匆趕到上金中心時,無論在停車場還是在咖啡館都沒見到于蓁蓁的人影,他給謝予鶴彙報結果,謝予鶴正和于祈暄并肩站在一起跟人談笑風生。
燈光下他白衣黑褲,雖然身高和地位讓他氣場強大,但他嘴角帶着親和的笑,和于祁暄兩人都是一派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模樣,聊天中間他還時不時會幽默幾句,讓同行哈哈笑出聲。
兜裡手機震動,他說了句抱歉走到偏僻處接,聽完張師傅的話後他不由蹙眉宇,讓張師傅原地待命,他打電話給于蓁蓁。
于蓁蓁正聽着歌歡快地行駛在回家路上,陌生來電忽然打斷了音樂,她點接通,謝予鶴開門見山問她:“你在哪?”
剛過合江橋,于蓁蓁想也沒想,看着前面的标志性建築就脫口而出:“香格裡拉。”
又是這個地方。
謝予鶴頓了幾秒才問她:“你去住酒店?”
遇到堵車,于蓁蓁看屏幕上導航顯示預計要堵十分鐘,知道謝予鶴和于祈暄在一起,保不準電話是公放,她不敢亂說話:“不去酒店啊,我回家。”
“車好了?”
“好了。”被好心人很順利地帶出困境,于蓁蓁心情很好,“你叫老張師傅不用來找我了,我走了,我給你發信息了。”
他還躺在她的黑名單裡,她怎麼可能給他發信息?謝予鶴沒提這事,問她:“剛去上金中心做什麼?”
“看辦公室。”
“誰要用?”
分明見不到謝予鶴的臉,可她就是透過聽筒感覺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