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藍又抓住沈既白的袖子。
沈既白很不習慣别人觸碰自己,沉聲道:“你僭越了”
*
斥候死了,西夏士兵亂作一團。
雖然明凜的人馬不夠,但軍心一亂加之夜晚,優勢被瞬間啊放大。
戰鬥持續到天蒙蒙亮。
而延甯堡守着大黑鍋旁的士兵,終于有拖出來一位女子。
那女子已經被按倒在地上,她激烈的反坑着,怒罵着詛咒着:“你們會下地獄的!你們這群食人魔!”
士兵早已麻木,雙眼放光高高舉起長刀。
忽然一聲驚響。
賀洵騎馬奔來,舉起弓箭射到舉刀士兵脖子上,鮮血濺了女子一臉。
賀洵朗聲道:“我乃四極嶺守将,此處已歸明大人調遣,”賀洵看向地上吓傻女子:“誰再食之格殺勿論”
士兵沒有被吓到而是喜極而泣,終于迎來了救兵。
延甯堡官城室内,帷幔窗紗被扯壞仍在地上,地闆上盡是血迹和人骨,屏風倒在地上,無一處能入眼之處。
伽藍捂着嘴跑出去吐。
李都事、何中侯跪在地上。
明凜緊緊握着紅纓槍質問:“延甯堡被圍困一月有餘,斷糧十五日以上,為何不向我求救?”
李都事低聲回複:“皆被攔截。”
沈既白忍着湧上來的反胃,盡管做了心理準備,仍無法接受眼前景象:“為何不向東京求救?”
何中侯聽罷大笑:“東京?官家豈會管我等死活?你不知嗎?去歲飛往東京信鴿便是有去無回,武将的命不值錢,我們早被官家抛棄了”
何中侯趴在地上:“明大人,你我皆知延甯堡之重,向前是城破,滿城百姓皆為魚肉,向後撤退,便是将此城拱手送人,若是此地破,往前便是我大宋之腹。而今日我死守延甯堡,糧食盡斷,卻從未放棄,不過是效仿古人烹食…….”
他擡頭含淚,眼神堅毅:“若你今日是我,你會如何?”
明凜沒回答,而是反問:“李都事我記得你有個女兒...”
李都事臉色蒼白癱坐在地上叩首。
沈既白盯着叩首李都事。
明凜舉起長槍:“我該不該殺他?沈大人”
何中侯辯解:“明凜不可,我等乃是依照古法守城的忠義之士,縱使官家在此,也當為我等悲戚。”
明凜氣笑:“忠義之士?往南是山匪,劫匪,綁人,送錢,送兵器,我也要借人借兵守住此城,向北是山林,送百姓撤退,與敵軍厮殺戰死沙場,死守這裡餓死城中,哪樣都好,你卻堂而皇之選擇這種方式。”
明凜将槍貼近對方脖頸:“什麼沒有退路,你不過是想要自己的名聲罷了,山匪來的信你為何拒之?為了名和後世敬仰,不願意低頭放下你為官為文臣的清高自傲。為了這些虛名,将延甯堡置于死地!”
明凜有些哽咽:“你明明有那麼多選擇”
何中侯不語。
誰不想青史留名。
明凜反問:“為何不應他們?”
何中侯說:“匪賊必死!”
他二十五歲入仕,一輩子勤懇,飽讀詩書,立下鴻鹄之志,被派到邊境,是為了建功立業,他視自己正統官位為傲,看不上明凜這種半路出家,他們不會懂他的夙願。
他的追求,他渴望的名,他渴望的利。
明凜紅纓槍舉在半空遲遲下不去手
“明凜别殺他”沈既白出聲,他已經忍到極緻,但仍保持着體面。
他明白何中侯的心,沈既白第一次直觀的意識到,武将的處境,他在想明凜去了東京會怎麼樣。
究竟會成為帝都的火,還是……
他不敢想下去,胸口蔓延出沉悶感。
沈既白沒意識自己此刻給何中侯的辯解,在明凜看來他已經站好隊。
明凜看向沈既白冷笑道:“我倒是忘了,這裡站着曾經刑部郎中,此事應是你來審問最為合理,到時,上書官家,這等忠義之事,讓你們一同封官加爵!”
沈既白知道她在拿自己出氣:“我并未這樣想”
明凜最讨厭他們這種高高在上的态度:“你的意思是我在無理取鬧?可笑至極!”
沈既白不知如何辯解。
李都事已經瘋癫:“此城已為夢魇,我為官二十餘年,從東京貶至此處,隻有愛女相依相随,我妄為人父,城已安,我當以命為抵,生生世世為之贖罪!求,大人成全!”
李都事撿起何中侯帶血劍毫不猶豫紮在脖子上,閉上了眼睛。
沈既白的衣角沾上李都事血,極為不适,抿着嘴唇看向明凜。
明凜将何中侯打暈,差人将他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