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月一路跟着楊歲卿回到文泉司。

那道狹窄的木門是楊歲卿按自己的标準身高，用仙法鑄成的一道矮門。

聞人月看着那道明顯低于自己身高的矮門，不禁微微揚眉，看樣子，還要低頭才能進去。

楊歲卿回身，見聞人月進得頗為困難，擡手将那道木門加高了些。

“師尊……”

這門……

楊歲卿擡眼望了他一眼，就知道聞人月想問什麼，他直接回答：“這叫客制化。”

“？”

聞人月沒聽懂這麼高深的字詞，沉思片刻，他決定不懂裝懂，說：“師尊已習慣了克制自身欲望的日子，因此做了這道木門，來映照來客的心境。方才我并未适應這道木門的變幻，還需師尊提點……”

楊歲卿打斷他：“你想多了，門本就做得太低了。”

聞人月覺得自己馬屁又拍在了師尊臉上，完了，原來師尊覺得自己比他長得高出一截，這是在點他不懂事！

沒想到他在人界摸爬滾打，進了仙界也需要通曉人情世故！

聽到聞人月在身後幽幽歎氣，楊歲卿隻以為他和那位兔子仙使一樣，看見這滿庭的仙花仙草，為他“養啥死啥”的特質而驚歎。

他已經聽習慣了，并且死不悔改。

看到仙露壺，楊歲卿又想提着壺澆一澆花，一想到要先領着聞人月去管理事宜，眼神搭在了花葉上又遊移開了。

聞人月敏銳地注意到了這個眼神！

師尊是在實打實暗示他，要幫忙照顧這些半死不活的花草。

這一回，他一定要做個有眼力見的徒弟！

聞人月忙說：“師尊，你若是仙務忙碌，我來幫你照料花草吧。我以前在人界時常自己種菜燒飯。”

“種菜，也是你在凡間修行的一部分嗎？”

“也不是，人不吃飯就餓死了……自己種菜，可以省點錢嘛。”

楊歲卿：“好。”

過了片刻，他指着那幾盆快死了的名貴仙草：“還能活嗎？”

“我一定盡心盡力照料！”

“好。”

楊歲卿心道，照料不好也沒事，這花色也看厭了。他可以再傳書到仙印司，讓他們送來幾盆新的也好。

封晖仙君在接引新的仙君領仙牌時，無端打了個震天響的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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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曆門口那一遭，聞人月算是大概對他們文泉司與楊歲卿有了個初始印象。

他這師尊不知出于什麼原因，原是天界一員猛将，如今清閑在家養老。

文泉司看起來是個閑職啊……

聞人月摸着下巴細想，他隻要抱好了師尊大腿，幫着灑掃庭院，處理幾處閑雜仙務，應該足夠在這天庭裡混個好日子了。

不錯不錯，混吃等死，争做天庭蛀蟲，未來簡直一片光明啊。

他踏過青石階，石下水面輕起一片漣漪，聞人月望着自己倒映在水裡的影子，又想起了師尊給他的仙号——“映月”。

那時，對方好像非常認真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那一刻就好像，師尊已經想好這名字很久了。因此他不必經過任何思索過程，就可以在徒弟怔愣時直接說出來。

這給了聞人月些許錯覺。

難道，師尊隻是希望他來天庭，幫自己做些雜活嗎？

楊歲卿沒理會頻頻出神的傻徒弟，推開了文泉司的堂門。

“聞人月，擡頭。”

聞人月下意識擡頭看去，堂中忽然現出一道微弱的金光，引走了他的注意力，心頭莫名重重一頓，讓他忍不住往前疾走了幾步，進入了真正的文泉司裡。

他頓時看清了那金光的模樣。

文泉司内有一朵漂浮的祥雲，呈着一道金光大作的冊子。

那冊子無風而動，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巨手正在翻閱它。

金冊每一頁都是空白無字的，然而延伸出去的金色光束接引着周圍環繞的數篇典籍文書，也有一些文冊隻繞行左右，書頁暗淡無光，并不為金色光束所縛。

在聞人月擡頭細看的那一瞬，他已被迫站在原地，看完了一整本金冊翻閱的過程。

時間在一瞬間拉長，又在轉瞬間回歸。

他腦海裡留下了金冊的印象——這是一本名為《金牒天書》的上古神器。

神器由造字始祖倉颉所創。

上古時期，倉颉羽化仙逝後，登天階入仙庭，遍觀凡間變遷，得知世間文字從始于原始象形字，後曆經種種演化，倉颉所創文字終成文明之基。

無論仙凡，皆用文字寫就文思，三界内書冊無數。

倉颉心中甚慰，不願成仙永生，虛度時日，其化周身仙力煉就上古神器《金牒天書》。凡天書收錄文字，将永世留存于千古文脈之中。

自此，文脈即成，永流不息。

聞人月緩過神來，不知為何自己竟能在一刹那參悟這本書。

楊歲卿一直倚在門邊看着他，等聞人月回神時，一道仙法打在堂前兩扇門上。

門阖上了。

“收收下巴，不必驚奇，任何人都能參悟《金牒天書》。”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