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大娘早早回房間休息了,那狐女喝了藥也被大娘抱回了房中,四下唯有蟲鳴聲作陪。
據師尊所說,昨夜剛過月圓夜,但這月亮眼瞅着還是個圓的。
聞人月惆怅地倚在門邊仰望着天空,數着稀疏的星子。
師尊不許他關上門,竟放心讓他這麼一個膽小的家夥來望風,院中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心裡那根弦瞬間繃緊。
他回身瞅了一眼床上安寝的楊歲卿。
師尊一句“天大地大,午休最大”就睡了過去,像他在文泉司的長椅上小憩時一般,連個姿勢都沒變過,一直從午後睡到深夜。
他真羨慕師尊的優質睡眠,就算在狐女的宅院獵場裡也能睡得那麼好。
不過聞人月轉念一想,以師尊在天庭擔任過金鱗戰将的尊貴身份來看,隻要天道文書的枷鎖不攔着他,那狐女可能還不夠他練手的。
想到這裡,他又在門邊虛畫了一道天書夢訣的起筆。那仙訣實在太難了,他練了一下午,剛想起怎麼起筆,就忘了怎麼收筆,練得馬馬虎虎。
不過,尚且第一回試煉,師尊應該不至于讓他來施仙訣,到時候肯定會自己來畫吧。
到那時,他隻負責在一旁欣賞師尊的英姿就行了……
倏忽間,他聽見老黃狗喉嚨抖動,開始發出陣陣低吼的聲音。
聽了這聲響,他頓時緊張起來,握緊了手裡那根仙筆。過了許久,大娘的房門還沒有動靜。
他松了口氣,擡眼卻見老黃狗正呲牙盯着他……頭頂?
過于靈敏的耳朵終于派上了用處,他聽到爪子急速在牆面上抓撓的聲音,像是有東西在黑暗裡快速潛行。
利爪破空而來,聞人月擡頭去看——
這一擡頭,他與狐女的臉對了個正着!
那狐女沒走門,是從窗戶沿着牆爬過來的!
夜黑風高,狐女身上還穿着小女孩的粗布裡衣,狐臉上兩隻綠幽幽的眼睛,正沖着聞人月邪笑,爪子卻毫不留情地抓了下來。
聞人月下意識退後一步,被狐女劃掉幾根額發。
媽媽呀——吓死仙了!
他正想起護身仙訣,卻想起師尊特意交代他,見了狐女過來不許當縮頭烏龜,要想辦法應對。
聞人月努力應對——他什麼仙訣什麼法門都想不起來啊!!!
他連忙退回屋裡,嘴裡快速喊着:“師尊師尊師尊快醒醒師尊——”
就這麼沖進房門開始推床上的被子。
一推,發現推到了空氣。
他登時心裡就涼了半截,他床上那麼大一個師尊呢?!
“别忙着鑽被窩了,快點出來。為師找你有用。”
楊歲卿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原來他早已在狐女襲來時便起身出去了。
聞人月慌亂之下,竟毫無察覺,他趕忙回頭,看見楊歲卿一手橫起石劍,用劍身抵着狐狸的利齒,他毫不費力地與她拉扯抗力,并将她牢牢攔在了門外。
看到師尊如此遊刃有餘的模樣,聞人月心下大定,快步走出房門,跟着師尊來到院中。
楊歲卿等他走出門口,用仙法關上了房門,對身後的聞人月說:“等我放開劍,你就溜着這隻狐狸往門外引,聽懂了嗎?”
“好……等等等等、師尊!我不懂!哎——”
聞人月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師尊放開了石劍,飛身三兩步上了牆。
狐女直接撲了過來,爪尖抓到了聞人月的衣襟,吓得他嗷地喊了一聲,急步後撤,躲得相當狼狽。
“别躲,别打。讓她追着你去門外。”
楊歲卿嫌棄地指揮徒弟,随後抽出石劍,在聞人月身後嗖地出劍,輕抵了一下他擡起的仙筆,差點把筆挑飛出去。
聞人月唯一能想起來的仙訣也憋在了心裡,他朝頭上看去,天道文書仍是不承認他的仙訣,認定為襲擊凡人的法訣,枷鎖隐隐若顯。
打又不讓打,躲也不能躲!要怎麼辦!
聞人月回身又看,狐女将脖子伸長,幾乎面容貼在他頰側,惡念要貼進嘴裡了。
他登時因為求生欲爆發出一陣力氣,盡管仙力受天道文書所制,凡人腦袋卻在此刻瘋狂轉動,試圖回想着一切能想到的辦法。
終于,他搜刮出一點夫子教過的身法,幾個點步狂奔出院門外。
他來不及分辨方向,剛走幾步就被一道紮入地上的劍氣一擋,想倒退一避鋒芒,險些自己送到狐女懷裡。
這劍氣——又是師尊在攔他!
“走反了。”
楊歲卿遠遠地站在屋檐上看着這邊,傳音給徒弟。
“師尊——你怎麼知道反了!你又沒來過!”
聞人月大喊一聲,被師尊和狐女合力逼到了另一條路上去。
楊歲卿笑了一聲,被聞人月耳尖捕捉到了:“我就是知道。”
這條路朝東而去,聞人月想起大娘所說的藥坊,暗暗想到,那裡可千萬别因他和狐女的戰鬥遭了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