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次嘗試施放仙訣無果,楊歲卿提着那枚吊墜在聞人月面前晃了晃:“隻能用笨辦法了。”
他晃了半天,晃得聞人月打了個噴嚏。
楊歲卿又晃了兩下,問:“能聞見妖狐的方位嗎?”
聞人月這才明白師尊的意圖不是為了給他催眠,他湊過去仔細聞了聞,一邊打噴嚏一邊擡起爪子指了個大緻方向。
“……”
楊歲卿擡手薅了一把他的腦袋毛。
當人時從未體會過這種舒适的觸感,聞人月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下意識仰起頭,并舔了一口師尊的手指。
不好,真把自己當狗了,實在是太順嘴了……
聞人月連忙低下頭,頭再次埋進了爪子間開始裝死。
但是楊歲卿這次竟然一言未發,隻擡步順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聞人月蒙着腦袋想,他變成這四不像的白毛小獸後,師尊好像對他更有耐心了,是他的錯覺嗎?
走到半山腰,聞人月歪頭往溪流的方向探了探:“很近了,味道源頭就在附近。”
楊歲卿微微彎腰看了一眼山路上密密麻麻的腳印,心裡也有了譜。
他循着腳印一路走進一個溪旁山洞中,洞中的柴火還燃着未被水完全澆滅的火星子,一旁擺了兩塊寬大的草席子,一張草席下面還墊了幾張手稿。
地上和牆上皆有一些殘留的暗紅血迹,搗草藥的杵皿立在不遠處,山洞裡彌漫着濃濃的藥草味道。
四下無人,唯有清溪流水之音于背後悠悠而來,略有蟲鳴鳥叫,都不算喧鬧。
有人在這裡養過傷,看樣子還有一個人陪護。
楊歲卿打量完,把聞人月放在草席上,自顧自走過去拿起手稿,他一目數行地讀完,看向地上正沖他搖尾巴的白毛小獸。
大約徒弟是不知道這副模樣對他多有殺傷力的,楊歲卿竭力挪開了黏在小獸身上的目光——他自幼愛狗愛貓,誰知三百年前那場天南征戰,讓他成了貓嫌狗不待見的體質。
一入夢看見徒弟變成這副模樣,他還有些擔憂聞人月會不會受他身上的惡念所擾,但看他适應良好的模樣,不像是能聞見惡念的樣子。
聞人月繞着他轉了兩圈:“師尊,給我看看!”
楊歲卿低頭放下那幾頁手稿,聞人月用爪子捏着讀了兩頁,說道:“這和我當初讀過的《狐皮仙人》是同一個故事。”
楊歲卿:“嗯,狐狸感念書生相救,最終化仙贈寶。這篇手稿還是原來的模樣。”他從懷裡拿出從妖狐那裡拿到的原稿,兩相對比,内容已是大變樣了。
妖狐那裡的原稿沾了元澤的血,有些内容已被侵染模糊了,觸目驚心。
聞人月嗅了嗅手稿,擡頭沖着山洞外瞧了一眼,說道:“為什麼這股味道好像變大了?”他困惑地圍着手稿轉圈,終于聽見外面傳來一聲踏碎樹葉的聲音。
“師尊……他們好像回來了!”聞人月驚道。
楊歲卿一把摟起聞人月,仙訣随心而動,手指瞬起輝光,在他額頭間輕點一下,他退了一大步,貼進山洞牆壁裡側。
聞人月不知師尊又施了什麼仙法,隻能屏息凝神,他爪尖輕動,沒注意到楊歲卿微微一挑眉——這一瞬的功夫,聞人月竟已将這仙訣記下了。
山洞外先進來一個熟面孔——他們都認得的老熟鬼元澤,如今面色紅潤,也頗有人樣。
他身後跟着一位布衣女子,頭上用布巾圍了一圈,她一偏身,聞人月看見她布巾外露出來的隻有焦黑的皮膚和半隻狐狸耳朵,沒有一縷秀發,身後狐尾也被燒得沒剩下幾根毛了。她那半張臉已遭大火燎傷了,顯得詭谲恐怖。
聞人月傳音道:“是妖狐,那山上藥廬走水失火,莫非那大夫是她?”
楊歲卿:“既能憑着吊墜味道找到她,村民也未尋見大夫屍骨,應是她了。”
此女是妖狐紫蘇無疑,但她的神色卻與夢外妖狐不同,面上帶着從容的神色,眼中似有一種慈悲之色。
她手中捧着一大叢草藥,把它們都抛在了地上,自然而然地開始拿火堆旁的幹布巾擦拭這些草藥,随後一一擇了放進搗藥皿裡。
紫蘇與元澤二人都未察覺到山洞裡多出了一人一獸,聞人月意識到,師尊方才所使的,應是一種隐匿身形的仙訣。
楊歲卿靜靜地看着他們,聞人月擡頭往上瞧了一眼,對上了師尊的視線,那目光還未經他掩飾,透出一種無端的悲切來。
聞人月猛低頭,感受到師尊無聲地撫着他的腦袋,似乎在安撫他。
他再遲鈍也感受到不對勁了,這個夢裡的師尊好像真的對他有萬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