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聞人月睡過去的那一個月，不止發生了楊歲卿講述的那些事。

那時的楊歲卿始終坐在山洞裡觀察着元澤和紫蘇那兩人。

有一件事讓他尤為在意，這場夢既是一場谪仙的夢，按《狐皮仙人》話本中所寫，狐狸被一位書生好意搭救，因此感念化作仙人。

元澤後續将此事進行了詳細記叙，故事寫作書生煮熱粥贈予狐狸，使之感化成仙。

不論是現世中的元澤與紫蘇，還是話本中的書生與狐狸，這故事都得是妖狐被搭救後，才最終成了仙。

他們入夢時找到元澤，已看見兩人在山洞中相處數日，元澤看見紫蘇露出來的狐耳狐尾，十分習以為常。說明二人早已互訴衷腸，将此事坦誠相告。

聽村民先前所言，神怪志異并非人人信之，元澤則是人群中對此深信不疑的異類。

那麼，元澤究竟是何時得知，紫蘇的妖狐身份，又為何将她認定為仙人？

藥廬驟然失火的秘密、紫蘇先前的大夫身份、元澤又為何能在山林大火中找到并救下紫蘇。

這些導向真相的謎都巧妙地借由時間掩蓋起來了。這場夢從始至終想瞞下的，隻有他們師徒二人。

甚至，唯一清楚記得原本故事内容的聞人月也被刻意拖入了夢裡。

好像有一雙隐在身後的手，永遠将他們推向“遲到”的時間。不論是小芹的夢，還是妖狐的夢，他們都“來得太晚了”。

不過，無論妖狐背後操縱之人是誰，他應該未曾察覺到楊歲卿的存在。

他摸着石劍柄，自從荻花劍碎裂消逝後，世間很少再有人認得避世不出的他。

聞人月趴在他腿上熟睡着，楊歲卿望向山洞裡搗藥的紫蘇，她以為自己掩藏得滴水不露。

但事實上，她一直在配合元澤的話語慢慢恢複自己的容貌。在元澤說過村中重建藥坊時，她的狐耳狐尾已經能自然地收回了。

再之後，更是以神速複原了臉上的疤痕，僅僅一個月，她便已經恢複如常。

楊歲卿一直在山洞裡打坐，他試着将自己的仙元打散，全部供給天書文脈。這樣就算是赤玉降臨在這山洞裡，也難察覺到他的存在。

紫蘇果真上了當，她在深夜萬物屏息時，慢慢用仙法複原着自己的燒傷疤痕，在早晨楊歲卿重聚仙元時，又像沒事人一樣搗藥。

這樣短短一個月，紫蘇都沒有想過來戳破他們之間詭異的平靜。

楊歲卿始終在思考着這一點，紫蘇從頭到尾知道她在被人監視。但她卻始終沒有暴露過自己的仙人身份。

在什麼情況下，她會對另一個隐匿的存在感到習以為常？

除非，她已知道有另一位仙人會暗中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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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尋見紫蘇背後的仙人，便要先查實她的仙人身份。

好在楊歲卿輯錄過完整的仙界書籍，他從文脈中取用了一本《仙人名籍萬年紀》，翻遍了名為“紫蘇”的仙人，沒有一位與妖狐族有關。

他想了一下村子的大概年份，從那一年的幾萬個神仙中一個個往後翻過去。

“金戈……歸元……昔瞳……句芒……赤玉……長燭……隐石……封晖……螭吻……”

有些熟悉的友人之名，早已歸于塵土，亦有令他恨之入骨的仙人，也已在天地間灰飛煙滅。他虛空摸過那些泛着金邊的字迹，仿佛在與故人遙遙相望。

一個月很短，足夠聞人月做一個短暫的夢。

一個月也很長，楊歲卿翻遍了仙名冊的臨近年份，終于在萬仙之名中找到了一位妖狐族的仙人——桂荏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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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楊歲卿正如桂荏仙君所言，是個閑散隐士。

大道三千，他倡議大夥各走各路，與他混了個臉熟的，隻有封晖和赤玉兩位仙君。其餘仙衆，他一概未曾打過交道。

他依稀對桂荏仙君殘留的一個印象，便是她的那張美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