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睫毛眨啊眨,嘴唇抿得緊緊的,臉都憋得紅了。
這樣怪異的感覺過于真實,從第一排走到最後一排,短短幾步路走得磕磕絆絆,同手同腳。
陽光透過窗戶,就那樣不偏不倚,恰到好處地落到她的肩上。
“同學你好,我是剛剛轉學……”旁邊的她低聲說。
新同桌看起來很高冷,頭都沒轉,一個目光都不舍給她,略顯怪異的着裝與行為,趙柚梓沒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卻正好對上那雙沉靜如海的眼睛,慌亂間,她的心跳落了一拍。
物理課上,老師正在講解電學問題,但李安的思緒卻飄向了遠方。
“同學們,這個學期我們有新同學加入。”臨近下課,老師的聲音打斷了李安的思緒。
消毒水混着粉筆灰的味道刺入鼻腔,李安睜開眼時正對上天花闆旋轉的吊扇。
馬老師用粉筆敲打黑闆的聲音像是從深水傳來:"趙同學,請做自我介紹。"
穿藍白校服的少女站在晨光裡,發梢的藍色絲帶随風扇轉動飄起。
她的影子被斜射的陽光拉長。
"我叫趙柚梓。"少女轉身寫名字時粉筆突然折斷,斷裂的粉筆落在講台裂縫裡,"柚是文旦柚的柚,梓..."她的聲音突然卡住,手背褶皺的皮膚在袖口忽隐忽現。
李安在這一瞬間錯亂了呼吸。
為什麼從未見現過的人,他會在夢境中覺得似曾相識?
下課鈴響起,同學們紛紛走出教室。
李安站在儲物櫃前。
他的櫃門内側貼滿李妍秋的照片:圖書館窗邊托腮的側臉,運動會奪冠時飛揚的馬尾,物理實驗室調試天平的專注神情。
"平安哥?"李妍秋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時,李安正拿着照片端詳。
少女踮腳取下他發間的銀杏葉,月牙胎記幾乎貼到他鼻尖:"平安哥,我給你帶了便當。"
李妍秋的聲音溫柔而關切,她手裡提着一個整潔幹淨的便當盒,臉上帶着一絲期待。
她的呼吸帶着甜膩,李安聞到若有若無的栀子花香。
儲物櫃鏡面倒映出兩人重疊的身影。
李安看着面前少女,輕聲說道:“謝謝,阿妍。”
李妍秋微微一笑,望向他的目光帶着淡淡憂愁:“你看起來有點疲憊,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有,隻是有點累。”
“如果你有心事,可以和我說說。”她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溫柔,仿佛在安慰,少女猶豫間仿佛下定決心,上前幾步攬上他的手臂:“走吧,我們去吃飯。”
她的聲音中透着一絲忐忑,仿佛害怕被拒絕,李安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阿妍何時變得這樣腼腆了。
教室最後一排隻坐了三個人,李安坐中間,沈舟靠窗,趙柚梓靠門。
“我們見過嗎?”李安脫口而出時,聲音中帶着一絲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小心翼翼。
他看着趙柚梓,眼神中透着一絲困惑,仿佛在等待她的回答。
趙柚梓微微一愣,她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複了微笑:“可能吧,我也不太記得了。”
午休時頭上的大鐵扇呼呼轉。
他的頭又開始痛了,明明身體疲乏極了,卻仍舊沒有從夢中醒來。
後門總有一兩個人進出,趙柚梓幹脆轉了個頭。
李安趴着睡,臉埋在雙臂中間,趙柚梓隻能看到他淩亂的頭發和被曬的黑黑的耳背。
不熱嗎?
趙柚梓睡着前還在想。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勞,李安終于支撐不住,緩緩阖上眼睛。
再次醒來時,卻好像堕入了更深的夢境,整個班級都沉沉睡着,時間的流速越發漫長。
趙柚梓午睡轉向裡側,所以李安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張睡的香甜的小臉。
依舊灼熱的九月,絲絲縷縷的微風中飄着桂香,清中帶甜,沁人心脾,有時又香味濃厚,像奶油,像蜂蜜,讓人想嘗一嘗。
看的入了神,直到趙柚梓睜開眼,李安怔住。
誰知她又忽然閉上了眼,被汗濕的眉眼微微阖着,雙頰紅撲撲,睡迷糊了嗎。
他輕輕起身,走出教室,望向天空,太陽仍舊炙熱得讓人目眩,蟬鳴聲越發聒噪密集,一切的一切都與那個夏日重合。
李安輕輕抿唇,眸色變換幾瞬,走到操場的水龍頭前,看着鏡中的自己,在心中想象眉弓處的疤痕已經消失了,可是一睜眼,疤痕仍舊赫赫在目,礙眼極了。
無論是默念,想象,還是大喊,都無濟于事。
難道連自己的夢都無法掌控嗎?
李安盯了疤痕幾秒,忽然,伸手惡狠狠地把瘡疤扣下,鮮血淋漓地從傷口湧出,又順着睫毛,臉頰,落到水槽裡。
鮮明的痛感讓他逐漸清醒過來,李安打開龍頭,一連掬了幾捧水,鮮血才漸漸變淡。
至此,他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這個夢很真實,他會有痛感,卻不會醒來。
第二,盡管是自己的夢境,但他在這裡擔任的的角色不是神,更像被神随意玩弄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