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午休間隙。

窗外陽光正好，卻照不進李安眼底的陰鸷。

他剛結束一套模拟題的煎熬，煩躁感像藤蔓一樣纏繞着神經。

餘雯雯的影子又在腦海中晃動——她今天的模仿似乎更加賣力，甚至換了件更像趙柚梓常穿那款的淺灰色毛衣，那副礙眼的眼鏡也格外頻繁地調整着。

就在這時，餘雯雯竟然主動朝他這邊走來。

她似乎想營造一種“不經意路過”的效果，但刻意放緩的腳步和微微擡高的下巴暴露了她的目的。

她端着水杯，在離李安實驗台幾步遠的地方假裝整理書包帶，然後深吸一口氣，轉過身，臉上努力擠出一種沉靜淡然的表情：

“李安，你看這道題的第三問，我用了……” 她開口，聲音也試圖壓低、放柔。

趙柚梓冷漠回避的樣子在腦中一閃而過。

李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既然她餘雯雯想模仿趙柚梓來接近他？好，他就要把這模仿遊戲玩得更大——他要讓不遠處那個真正縮着的、不敢看他的趙柚梓，“聽”得清清楚楚！

在李安擡頭回視的那一刹那，餘雯雯心底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火花。

但她的希望甚至來不及燃燒，就被李安的目光凍結了。

那不是欣賞或好奇的目光，那是一種穿透性的、帶着毫不掩飾審視的冰冷眼神，像是解剖刀，精準地落在她身上每一個不和諧的模仿細節上——那嶄新挺括的毛衣、精心打理的頭發、緊貼腿型的牛仔褲。

他的目光并未在餘雯雯臉上過多停留，反而像是搜尋什麼，極其刻意地、帶着巨大穿透力地、快速掃向趙柚梓此刻正埋頭躲藏的那個角落方向！

這個動作極具信号意義——它明确告訴餘雯雯，也告訴可能感知到的趙柚梓：我看到了你的模仿，我也看到了你在模仿誰。

然後，他開口了。聲音不高不低，清晰得能讓附近幾桌的人都隐約捕捉到，更足以讓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狀态、恨不得把耳朵豎起來的趙柚梓，如遭雷擊般聽見每一個字：

“餘雯雯，” 李安建議道，“說真的，” 他停頓了一下，“ 你以前的穿着……”微微拖長了尾音，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清晰補充道：

“… 更好看。 ”

這句話如同一個精心設計的精神炸彈：

瞬間擊碎了餘雯雯精心營造的“趙柚梓風”幻象。李安不僅看穿了她的模仿，并且明确、公開地否定了它！

那句“更好看”與其說是贊美，不如說是對她當前模仿行為的諷刺。

李安的這句話像一盆冷水徹底澆醒了她。

“以前…更好看”—— 這句話像冰錐狠狠刺入趙柚梓的心髒。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認可過她，無論“琴房”那個混亂的事件真相如何，他口中的“更好看”指向的是另一種與她完全相反的、張揚性感的風格。

他甚至當衆鼓勵餘雯雯變回那種樣子！這等于公開宣告：“趙柚梓這種類型，我看不上眼。”

李安剛才那刻意投向她的冰冷一瞥，讓她無可逃避地明白了：這句話就是說給她聽的！

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你連同你被模仿的風格，都令人厭惡；餘雯雯模仿你是錯誤，而你本身更是不值一提。

她埋在習題冊上，指尖冰冷發麻。

餘雯雯在原地僵立了幾秒，臉色從通紅變得慘白，又因為屈辱和一種豁出去的狠勁泛上潮紅。

她猛地擡起頭，不再是刻意模仿的沉靜，眼中燃燒着不甘、羞惱和被激起的挑戰欲，聲音因為激動而微顫，卻帶着一種破罐破摔的尖銳：

“你喜歡那樣？好！” 她甚至沒有看趙柚梓的方向，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安，“我現在就去換！” 說完，她幾乎是帶着一種決絕的姿态，看也不看其他人，扭身沖出了實驗室。

午休的食堂人聲鼎沸，充斥着餐盤碰撞、喧嘩和飯菜混合的氣味。這是學校裡少數幾個能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熱鬧場所。

李安那句冰冷卻清晰的“以前更好看”，徹底砸碎了餘雯雯模仿趙柚梓的幻想，卻也像一劑猛藥将她喚醒，甚至點燃了她被壓抑的本性。

那份屬于“濃妝、張揚”時的自信如同火山般複蘇。

午休前，她沖回宿舍，将身上那件灰色衛衣扯下，狠狠甩進衣櫃深處。

換上的，是那件帶有金屬鉚釘裝飾、線條銳利的黑色漆皮短夾克。妝容不再是模仿的淡雅，而是精心描繪的、帶着攻擊性的濃烈。閃亮的項鍊和耳環取代了那副可笑的“黑框眼鏡”，宣告着她的回歸。

餘雯雯知道李安通常在食堂哪個區域吃飯。她像鎖定獵物的狙擊手，徑直走向那個方向。

她選擇了人流最密集的通道中央站定。

她不是“偶遇”，而是要一場萬衆矚目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