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孟令窈颔首,“大表哥着實辛苦。”
“确實。”鐘靜姝學着大堂兄的樣子肅着臉,一闆一眼道:“若不好好當差,怕是要供不起一府的飯桶吃飯了。”
此話一出,逗得滿桌女眷笑得花枝亂顫。
隔壁桌上的飯桶們不明所以,隻接連投來疑惑的目光。
用罷午膳,孟令窈照例去母親出閣前的院落小憩。屋子位于南面,與鐘府其他地方截然不同,裝飾雅緻,花木扶疏,處處透着精巧。窗外種了株老梅,窗下擺着母親少女時用過的繡架,連帳幔上纏枝蓮的花樣都是外祖母親手所繪。
孟硯一見便面露懷念之色,拉着夫人去追憶往昔。
孟令窈自然不會去打擾,倚在柔軟的榻上,做了個好夢。
睡醒沒多久,外祖母房裡的嬷嬷過來傳話,叫孟令窈去一趟。
她到時,外祖父母兩人都坐在堂中。
外祖父朝她招了招手,上下打量,眼中帶了幾分柔色,“窈窈也是大姑娘了。”
“是啊。”外祖母歎息,“沒幾年,也要嫁去旁人家了。”
“外祖母——”孟令窈伏在她膝上撒嬌道:“還早呢。”
“是是。”老太太笑着應道:“不急。不過,有些東西也該慢慢預備下。”
“正是!”外祖父接過話頭,聲如洪鐘,“你父親雖是文官,但既為我的外孫,便也算将門之女,骨子裡該有幾分血性。”
說着,他從袖中取出一物,“此物予你,好好收着。”
孟令窈接過,隻見是一柄精巧的匕首,鞘上錾刻着精美的花紋。還未來得及道謝,外祖母便斥道:“老頭子又來了!給姑娘家這做什麼?”
指揮使大人不以為意,輕撫着胡須,“女子身上帶把小刀防身,有何不可?京城雖安穩,也難保無宵小之徒。”
外祖母瞪了他一眼,随即命人取出一隻水頭極好的翡翠镯子,拉過孟令窈的手,道:“這是我托人從南邊帶回來的。一對孿生,正好你與靜姝一人一個。”
镯子通體翠綠,質地溫潤,在日頭下泛着柔和的光澤。孟令窈推辭不下,隻好謝過,由外祖母戴在腕上。
老太太笑眯眯看着,“這才是女兒家該戴的東西。”見老頭子又要說話,她補充道:“你外祖父說得也不無道理,留着防身總是好的。便是未來夫君,也有些人面獸心的,就如那陸鶴鳴,外人誰瞧着不是好兒郎,背地裡卻是暴虐成性。”
外祖父點頭,“隻是要當心,别傷着自己。若是不會用,就讓你母親教你。”
孟令窈收好匕首,忽然想起來什麼,問:“我母親成親前,您也送了……嗎?”
指揮使大人輕咳一聲。老太太笑而不語,隻輕輕拍拍她的手,“去找靜姝玩吧。”
孟令窈:“……”
明白了。
依着往年慣例,孟家一行人要在鐘府留宿一晚。晚膳過後,下人們送來茶點。
外祖母喝着茶道:“明日天氣似是不錯,不如咱們去城外慈安寺上香?”
孟令窈執盞的手微微一頓。
慈安寺——那不正是她夢中周逸之與小和尚厮混的地方?她猶豫片刻,試探道:“外祖母,聽說城南的雲栖寺更為靈驗……”
“慈安寺清淨。”外祖母笑道,“年前還聽簡夫人說寺裡新來了個會講經的和尚,法華經講得甚好,我也想去瞧瞧。”
見她已拿定主意,孟令窈不好一再勸說,道:“如此,我陪您一道去。”
也好,正好借機去慈安寺一探究竟,若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迹便更好了,早些揭發出來,也省得周逸之再哄騙了别家姑娘。
次日清晨,慈安寺的鐘聲悠悠傳至山下,清幽肅穆。孟令窈扶着外祖母下了馬車,僧人誦經聲陣陣,青煙缭繞,倒真有幾分佛門清淨地的氣象。
唯有門口“慈安寺”三個大字,與她夢中一般無二。
主殿内檀香缭繞,外祖母虔誠地上香捐資。孟令窈跟在身後,目光在殿中各處逡巡。那些身着袈裟的僧人個個低眉順目,與尋常寺廟并無不同。
“祖母,孫女想去後山看看那株百年菩提,可好?”孟令窈溫聲請示。
“就知道你們年輕人都不愛聽講經,”老太太輕點她鼻尖,“去吧,讓菘藍他們陪着。莫要走遠。”
“嗳。”
孟令窈帶着菘藍和蒼靛,沿着青石小徑往後山行去。一路順着她夢中場景,越往裡走,香客漸少,四周愈發幽靜。轉過一道回廊,忽見前方有個小沙彌正在掃地。
那人背影消瘦,卻清癯挺拔。待他轉過身來,孟令窈怔住。
皮膚雖黑了些許,可這清秀的眉目,分明是前幾日還去她府上拜年的沈小山!
“沈小山?”她不由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