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南方進入汛期,河水泛濫,主雨季,西南季風帶來印度洋海面上的潮濕水汽,氣候進一步變得濕潤。
東南信風減弱,太平洋東岸形成暖流往南移動,我國雨帶随之向南,出現厄爾尼諾現象。
厄爾尼諾,又被稱之為“聖嬰”。
窗外依舊在下雨,空氣中遍布着濕冷氣息,陳垚放下剛溫習完的地理書,把它壓在物理和化學書上。
物理和化學不想看了,陳垚低頭,按了按發漲的太陽穴,時間走到十二點。
已經很晚了,但她還不太想上床休息,可能是因為糟糕的天氣,也可能是因為即将到來的高考,最近她常常做夢,夢到小時候的事情。
……
“喂,就是你——”
為首的男生嚣張地呵斥着,長長的棍子指着陳垚,她身後還有一個比她高一截的粗胖男生。
他們是五年級——或者是六年級的學生,專門蹲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打劫落單的低年級孩子。
現在,輪到陳垚了。
陳垚一直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尖,看着旁邊的斜影,似乎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長長的劉海擋住她的眼睛。
她在想,今晚回家要找媽媽剪頭發了。
“說你呢!沒聽到嗎?把書包交出來!”她一直不擡頭,拿棍子的男生就有些惱了,伸手去搶。
陳垚在那一刻蓦地擡起頭來。
她忽然想起來今天學的一首童謠,課外書上的。
古老的童謠說,女孩子是由糖果,香料,以及其他美好的東西構成的。
陳垚想,她不太一樣。
她的世界建立之初——
就是是由性與暴力構成的。
書包被狠狠地砸在男生的臉上,刹那間陳垚像隻小獸一樣撲了過去,咬住他的脖子,搶奪他手裡的棍。
她搶到棍子,便立刻向下揮,剛才那一下俯沖幾乎耗光了她的體力,這一下就是她最後的機會,陳垚睜着黝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身下那張肥油滿面的臉,腦海中一瞬間想起那個人——
打他,打他。
快點,要不然媽媽會——
轟隆。
陳垚的身子一歪,倒下了,露出身後的高個子男生,他手上拿着一根短粗的棍子。
“草!”
胖胖的男生掙紮地爬起來,對着陳垚的方向惡狠狠地呸了一口,陳垚剛才被打到右肩,手一抖,棍子就從掌心滾了下去,骨碌碌地滾到她的腳邊。
她勉強站了起來,抱着自己的右肩,退到兩人一米之外的地方。
已經沒有機會了,陳垚的眼睛暗下來,看着那兩個人翻她的書包,翻到最後,兩人的臉都黑了下來。
“草!你他大爺的沒錢啊?!”
嘩啦嘩啦。
胖子把書包倒過來,裡面的東西就往下掉,書本,筆袋,水瓶……陳垚的東西少得可憐。
“那就把她書包拿去賣吧,這個是課外書應該也能賣……”
“賣你大爺的賣!”胖子把書本怼到高個子臉上,語氣很差:“沒看見這是市圖書館的戳嗎?賣毛線啊!”
“那就拿書包,然後再打她一頓洩氣……”高個子碰了一鼻子灰,又讪讪道。
“也是。”摸到脖子上的牙印,胖子立即憤怒起來,嘴裡又不幹不淨地罵着髒話,逐漸向陳垚走過來。
陳垚沒有跑,她跑不動了,剛才那一下太疼了,肩膀那塊地方腫了起來,她現在連站着都很勉強,臉色煞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倒。
眼前的視野越來越暗,不知道是因為天黑,還是那兩人擋住了光。
在意識即将消失的時候,她忽的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
“爸!媽!他們在打妹妹——快過來!”
兩個男生吃了一驚,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看見一個穿白衣服的男生,扭頭對不遠處的大人們說着什麼,說完就轉過頭來,憤憤地看着他們。
家長來了——還是先跑吧!
胖子撞了高個一下,往右邊努了努嘴,然後兩人便分散跑開了。
這裡是一條小巷子,在三舊改造區範圍内,偏僻少人又沒有路标,他們一跑開就很難再找回來。
周清本來也沒打算去追他們,他跑過來,抓住陳垚,低頭查看她的情況。
“你沒事吧?”
貼着牆,陳垚緩緩癱軟下來,她伸出左手捏了捏自己的人中,想保持清醒,沉默了一會兒,她說:“能不能把我的書包拿過來?”
周清已經過去幫她把散落的東西都拾起來了,重新放回到書包裡,然後又小跑蹲到她跟前。
“你的書包裡好像沒有藥……我找一下我的。”周清說着,在書包裡翻找起來,好容易找到一張創可貼和膏藥,都拿出來放在她手上。
“他們打你哪了?手臂嗎?我看你一直扶着手,對了,你的手背在流血,先止血吧。”
那是剛才撲過去的時候,手背擦到了地上的碎石,所以劃破了皮膚。
陳垚沉默着,指尖微動,忽然把領口的布料往下拽,她穿着一件洗到發白的校服,這件校服明顯不合身,因為何秀梅是特意買大了的,這樣就不用每年都買校服。
家裡并沒有多餘的錢每年給她添置新的校服。
校服本就寬大肥厚,她沒費什麼勁就衣服扯到右臂三分之一的地方,露出完整的右肩來。
女孩的身闆瘦弱,衣服一拉開,就是薄薄的一層肉貼着骨頭,看得見雪白的皮膚下數條青色的毛細血管。
“诶——!”
周清蹭的一下後退好幾步,慌忙拿手遮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看她,他已經十歲了,林訣跟他說過男女之間要保持的禮儀禮貌。
不能掀女生裙子,不能拽女生的内衣帶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