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垚選專業的時候并沒有考慮太多,目的是能上就行,她就按自己的喜好把低分專業從高到低排了一遍。
不管怎麼說,心理學聽起來也更有吸引力——相比于土木旅管之類。
她不敢說自己了解過真正的心理學,她讀的書又多又雜,什麼《夢的解析》《犯罪心理學》諸如此類較為流行的心理學書籍她都看過,稍微——稍微說得上正統一點的,也就一本羅蘭米勒的《親密關系》。
她一直覺得自己有點不太正常。
所以去看這樣的書籍尋求幫助。
“心理學嗎?”
周清在她身邊念着,眉毛稍彎了下,像在思索:“好像不太好就業,基本上都要讀研。”
“讀研?”陳垚熄了屏幕,稍稍轉過臉去看他,周清的模樣映在她黑色的眼眸裡,無限放大。
“是啊。”他勾了唇,輕笑一聲:“和我一起讀研吧,臨床要出去工業,也要研究生學曆才行。”
“不過。”他稍稍轉了下彎,“也不一定吧,城大轉專業還挺好轉的,大一學期末就能參加轉專業考試。”
“你可以……”
“你希望我讀研嗎?”陳垚忽然出聲打斷他,眸子一錯不錯地看着他,直看得他愣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果斷答道:“當然。”
“畢竟。”他撓了撓脖子後面的皮膚,唇畔星星點點的笑:“我肯定要讀嘛,光是本科就要讀五年……”
“為什麼?”陳垚的聲音放得極輕,周遭又迅速氤氲起剛才未消的氣氛,充盈在狹小摩天輪倉内,暧昧的氣氛。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有再問一次的勇氣,但在這個晚上,她格外渴望答案。
明明心跳如擂鼓,指尖都沁出細密的汗,嗓子幹啞發澀,胸腔之内卻積蓄了無限勇氣。
她總覺得,今晚她就能得到他想要的。
不知道是誰給的信心,或許,是周清的态度。
他就這樣站在面前,蔚然不動,聽到她的問題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相反,她隐約覺得,他微微怔愣後是在輕笑着的。
“因為……”他低聲說着,涼風習習,吹亂他額前的碎發,他眸中星辰閃爍,像晚風吹過荷塘前的水草,掀起一陣波光粼粼。
陳垚全神貫注地聽着他說話,屏息凝視,怕害錯過任何一個字,而他望着她的眼睛,繼續輕道:“因為我覺得……”
他忽然停了下來,視線一偏,看向陳垚的身後。
陳垚的注意力跟着他渙散,也下意識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背後隻有一盞亮着的路燈,燈光蒼白投下一片黑色樹影,大樹茂密,萬千綠葉随風而動。
沙沙……
“怎麼了?”陳垚偏了偏頭,問他。
周清的笑埋在碎發投下的陰影裡,不知怎麼,陳垚在一瞬間感覺到了他的不悅。
壓抑着的怒火。
他稍稍抿了唇,露出個不太真切的笑來,雙手摁着她的肩膀,忽然貼近她耳朵說:“我去上一下廁所,你在這裡别走。”
溫熱的吐息噴灑在耳廓上,有些癢,陳垚還來不及反應,來不及回答他一聲好,他就錯身走進燈火微渺的黑夜裡。
陳垚愣了一下,慢慢地伸手,捏住自己的耳朵。
一下。
她垂下眼睫,忽然覺得風有些大了,有點兒冷。
或許是因為,這長夜裡,路燈下,隻剩下她一個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其實,不是一個人。
陳和順縮在樹後面,粗粝黑黃的手搭着樹根,他探出頭來,斜長漆黑的眼睛看着周清離開了陳垚,終于隻剩下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他咬了咬牙,臉上的腮幫子跟着鼓動,露出一抹狠厲的笑。
蹲了這麼多天,終于又等到這小妮子一個人了。
他摸了摸肩膀,那裡之前被周清打傷了,疼了他好一段時間,現在還有點隐隐作痛。
哼!這傷早晚讓他打回去。
陳和順又往周清離開的方向看了看,确定那裡沒有人,他暫時應該也回不來,就從腳邊拿起一個麻袋,準備上前撲過去。
陳垚站在高高的路燈下,影子被光拉得斜長,白色的燈光落在她的肩頸上,襯得她的身闆格外單薄。
像隻輕盈瘦小的飛蛾,好像輕輕一用力就能掐死。
陳和順放輕了腳步,放緩呼吸,慢慢地踱上前去……
他近身的那一刻,心裡滿是得意和報仇的喜悅,盯着那一截蒼白細瘦的脖頸,立即就要把手裡的麻袋放下去。
——陳垚卻在那一刻轉過身來,擡手摁下噴霧。
“啊啊啊——!”
辛辣的氣味在空氣裡炸開,陳和順胡亂抓抹着自己的臉,流動的液體不停地灼燒着他的皮膚,在最初的嚎叫後,開始劇烈的咳嗽。
他閉着眼睛抓瞎,整個人往後走,腳底一滑,就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勉強睜開一絲視線,就對上陳垚那張蒼白的臉,臉上鑲嵌着黑琉璃般的眼睛。
黑琉璃般的眼睛凝望着他,他悚然發現,那裡充盈着和他一樣憤怒的情緒。
報複的情緒。
“你是不是以為……”陳垚踩在他的手掌上,她低下頭,瀑布似的頭發垂了下來,聲音輕得空靈:“還會有第二次?”
“你為什麼覺得,我永遠都不會長大,而你永遠都不會老,不會受到懲罰?”
“呃啊——!”陳和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叫聲,陳垚踩住了他的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