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周清張口打斷林訣接下來的話,他一步一步走過去,擋在她和陳垚中間,臉上微末的笑徹底消了下去,他抿着唇,眸色微冷。
林訣的唇色蒼白,緊繃着臉看着他和陳垚,足足和他對峙了好幾秒鐘,才轉過視線。
“……回家吧,你爸還在等你。”
林訣說完,沉默地轉過身去,往前走了幾步,又猛地轉過來,伸手扯住周清的另一隻手——幾乎是鉗制着他往前走。
“媽——我自己會走。”周清面無表情,用了點力想甩開林訣的鉗制,她卻抓得緊緊的,一言不發領着他往前走。
周清轉過頭,陳垚還站在原地,她垂着頭,表情埋在陰影裡,垂在身側的手松松地握着,像抓着空氣。
她忽的擡起頭來,和他的視線對上,黑色的眼眸怔了一下,然後稍稍彎起點弧度,露出一點笑。
我沒事。
她的口型無聲地說。
周清跟着林訣,一路壓抑地回到家裡,剛推開門就沖出來一個胖胖的身影,周尋嶺大喘氣,抓着他的手臂擡起來上看下看。
“沒有事吧——真的沒事吧?”
“松開——!”林訣陰沉着臉瞪他,“你再用力點,兒子的手就真廢了!”
周尋嶺被她一罵,讪讪地松了手,有些不好意思:“我這不是想看清楚點……”
“爸爸不是明天還要開早會嗎?”
安靜許久的周清突然出聲,兩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林訣頓了一下,也用胳膊捅了捅周尋嶺,催他去睡。
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到林訣和周清之間蔓延的,緊張的氛圍,周尋嶺遲疑了幾秒鐘,就轉身進了房間。
他邊走邊說:“哦哦,是有早會,那我先睡了,老婆你……”他沒繼續說下去,隻是使了個眼色給周清,讓他不要惹林訣生氣。
周清轉過頭去,并沒有看他。
等卧室門關上,明亮的客廳隻剩下他和林訣兩個人。
林訣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水,在沙發上坐下,周清坐在她斜對面的椅子上,彼此都在醞釀着話語。
最終還是周清先開口了:“媽,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對陳垚說那些話了。”
“什麼話?”林訣猛地轉過頭來,砰的一聲放下手裡的水杯,在白色的燈光下,能清晰地看到她紅色的眼圈。
周清默了下,口氣也有些冷了:“剛才那些話——不要來往的話。”
“我們和陳垚做了這麼多年鄰居,認識了這麼多年,我不可能和她不來往。”
“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有那麼牢靠嗎?你馬上就要去上大學,幾年不見面自然就——”
周清蓦地出聲:“我和陳垚都考上了城大。”
“……”
林訣原本想說的話在喉嚨裡卡了一下,像跟魚刺似的卡着,望着周清平靜的臉,原本壓下去的火怎麼也控制不住地燒了起來,她整個人都氣得發抖:“那又怎樣!”
“你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食指指着周清,怒視着他:“她那個畜生父親出獄了,那是個賭徒!賭得傾家蕩産,六親不認,坐過牢的賭狗!這種人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
“你就不能停止和陳垚接觸麼——你今天跟她一起走,可以被那畜生砍傷手臂,明天呢?明天是不是要丢掉命!”
“我和你爸爸就你這一個孩子,你馬上就要讀大學,馬上就要讀出來了——你要是有個意外,你讓我和你爸爸怎麼辦!”
“……”
周清沉默着,聽着她這一連串的逼問質問,看見她發紅的眼圈滴下眼淚,始終一言未發。
林訣顫抖着收回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她咬着唇,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盡可能平聲道:“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能不能别和陳垚接觸了?”
“那我也在說最後一次。”
前面她說了那麼多,周清都無動于衷,現在卻擡起頭來,黑亮的眼睛凝視着她,聲音清脆響亮,擲地有聲。
“不能。”
周清望着她,毫不猶豫,又重複了一遍:“永遠都不能。”
“……”
“好,好……”氣極反笑,林訣的情緒徹底控制不住,音量猛地擡高,帶着陡升的怒氣,指着他憤聲喊:“你為什麼非要和陳垚接觸!她算什麼人?!”
“她是我喜歡的人。”
周清望着她,極其平靜地說出這句話,好像這句話他已經準備了很久很久,久到可以如此坦然,如此自然地說出。
他看着林訣怔愣的臉,一瞬間的凝固的表情,又輕聲說:“我喜歡陳垚。”
“所以,媽媽,對不起。”
“遠離陳垚這件事,我做不到。”
……
陳垚回到家的時候,何秀梅還在客廳裡等着,客廳亮着燈,她一聽到敲門聲,就趕去門口開門,一開門就把她抱在懷裡,看她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是周清受傷了。”
聽到周清受傷,她又掉了會兒眼淚,不停地說改天要帶禮物去謝謝周家,又囑咐陳垚這幾天别單獨出門——要去也去人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