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芝手指微微攥緊,她看向兄弟幾人,盡量不讓自己的表情太過難看。
她問兄弟幾人:“你們真的信任馬誼?”
一聽南芝這話,兄弟幾人也不傻,心中那股不安愈發明顯。
“月知她……還活着吧?”顧二哥問。
“我們并非相信馬誼,相反,當年我們并不贊成月知同他成親,那人眼高于頂,一看就不是良配。”顧堂哥說完,同樣是一臉凝重看向南芝二人。
“他确實不是良配。”南芝翻開另一份筆錄,硯台墨水不多了,她擡眼,東方潛已伸手拿起墨條。
他一手撐在桌案上,眼皮無力下垂,一手一下一下勻稱地研着墨。
“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遭受的這一切,皆是馬誼所為?”眼看他們幾人相視一眼,面上神情逐漸從疑惑到不敢置信,以及現在的擔憂。
知道他們還要問紅娘的事,南芝索性将安甯母女如今在西城郊開了個茅草坊的事說出。
聽到妹妹沒事,兄弟幾人這才再問起馬誼之事。
顧大哥回憶:“馬誼處心積慮接近月知,也怪我心大,覺得月知喜靜,不喜歡這樣唐突孟浪的男子。”
他們哪會知道,馬誼擅長攻心。
後來見妹妹實在喜歡,反正人是留在饒綏縣,有他們這麼大一家子看着,加上馬誼雖非本家,馬家在懷南縣這邊也算大有名聲。
直到自顧不暇,妹妹已有身孕,他們也隻能将她托往馬家。
顧家幾人沒想馬誼會這般絕情,他們讓護送顧月知的所有人皆死于山匪之手。若不是半仙出手,也沒今日安甯母女。
顧家兄弟聽後隻剩憤怒。顧大哥目眦欲裂,紅着眼睛站起身:“我……”他想說他去殺了馬誼,為他們報仇,但看一身華麗錦衣的縣令大人,他像是有什麼魔力一樣,看着他那副困頓無神的樣子,他們也漸漸平靜下來。
“還請大人嚴懲馬賊,還我顧家公道。”
顧大哥說完,顧家其他兩人也站起身,他們後退一步,齊齊跪下。
“馬誼已有律法嚴懲,你們在漠北遇到了何等不公遭遇,且都說出來。”怕他們還有顧慮,南芝壓低聲音小聲提醒,“大人複姓東方,他有能力為你們申冤。”
。
再被傳喚到縣衙,安甯母女依舊是互相依偎在一處,她們低着頭,不知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因為有縣衙的人在暗中保護,她們家裡已經好些天沒人來搗亂過了,這次來,她們也是為感謝他們。
“月知?”顧月和一眼認出自家妹妹,時光似乎将她遺漏,她跟剛分别時一模一樣,面容還帶着少女的稚嫩。
聽到聲音,紅娘擡眸看向來人,她還站在陰影下,縣衙大堂裡跑出來的那個人瘦削,黢黑的面龐上帶着一臉淚水,更顯狼狽。
顧月知覺得他很熟悉,她摟着安甯,小心翼翼看向來人,直到男人走到她們面前停下。
“月知,是我,我是大哥啊。”男人走到她面前,緊張的手腳不知如何安放。
看着他的模樣,顧月知費勁地從腦子裡翻找記憶。
她的大哥個子很高,爽朗愛笑,雖早早跟着父親學家裡生意,到處奔波肌膚黑了些。
可面前老人半頭花白,饑瘦的面頰上遍布皺紋與傷疤。那雙渾濁帶淚的眼睛,也不像兄長那愛笑熠熠有光的雙眸。
顧月知想逃,她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陌生人。直到後面又有兩個形容狼狽的男人走近。
她想找南芝身影,沒找到。她隻能将懷裡安甯摟得更緊了些。
她看向後面兩人,她也認不出他們是誰。
艱難地将他們同記憶中的人物對上好,顧月知再看向他們身後遠處的縣衙大堂。
他們兩個已經出來好久了,其他人呢,她擡眸看向大哥,張了張嘴。
“沒事。”顧大哥笑了下,攥着手心,回頭看了眼自家兄弟,大家都是一副無措樣子。
知道妹妹沒認出自己,又看她懷裡小姑娘像極了妹妹,都一樣腼腆。
顧大哥不禁失笑,還是有好消息的,他們如今得以回來,還能再見親人,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顧月知打量他們許久,她艱難從他們受盡風霜的面龐上找到曾經的痕迹,隻這雙眼睛笑起來的樣子,像極了記憶裡的爽朗青年。
“大……哥?”
聽得這聲大哥,顧大哥再也忍不住,眼淚再次撲簌簌落下。
“是,是大哥,我們回來了。”
“爹娘呢?”見大哥再次沉默垂眸,顧月知抿了下嘴唇,這幅軀體沒有淚水,她放開懷裡女兒,慢慢朝身前幾人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