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璋執預判到他的行動軌迹,雙腳釘在地上沒動,生受了他這一下。
比起皮肉的疼痛,眼前這人異常的狀态,更讓他清晰感受到心髒的酸脹。
他眯了下眼,從這樣的酸脹中感受到了流浪許久後終于有落腳處的踏實感。
這種踏實感來自于一項發現——
阮狂在失控。
我在失控。
阮狂被這一認知激得了下唇肉,他需要冷靜。
他和箫璋執的關系不過是一項交易。
箫璋執自己作死和他有什麼關系?
總之沒出事,他對得起那顆鑽石,也對得起陳兆的囑托。
這樣真情實感的生氣不像你。
阮狂,你怎麼了?
“你怎麼了?小阮哥哥……”
阮狂被一道怯怯的喊聲召回神志,轉過頭見小孩兒站在原地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衣服,小小的眼睛裡裝滿了無措。
他平靜下來:“小安,你先回去,路上小心。”
小孩兒看了看箫璋執,才一步三回頭地龜速出了小院。
“老婆……”箫璋執走過去低聲喊。
雨棚旁的水龍頭沒擰緊,滴滴答答漏着水,細流似牛毛斷斷續續地落下,砸在旁邊不知何時長出的野草上。
葉片一下下垂着腦袋,像是無聲的認錯。
青石闆縫隙裡的螞蟻好像換了一批,留下的交錯的軌迹。
箫璋執伸過去的手沒被拍開,緊緊貼在對方小臂。
手背上泛着青筋,小臂冷白,像是虬結的藤蔓攀在外牆,試圖走近牆後的内心。
阮狂掐了掐掌心,擡頭平靜地說:“餓了,做飯去。”
剛才的失控不過是錯覺。
箫璋執想。
阮狂在假裝是錯覺。
箫璋執微微擰眉,手掌滑落,握住他手腕,指腹下的脈搏不規律地跳動着,彰顯着這具身體的主人剛經曆了一場短暫的風暴。
“幹嘛?”阮狂轉了下手腕,沒掙脫成功也就随他去了,懶散道,“箫大少偷懶不想做?那點外賣。想吃什麼?炒菜?冒菜?麻辣燙?哦,不行,箫大少吃不了這麼低級的東西……”
“老婆,”箫璋執拇指在他腕骨上摩挲,“别躲。”
阮狂回看着他,眼神中卻不摻任何情緒,像是被冰凍的湖面,風也吹不起波瀾,他平靜地說:“我不就在這?我躲什麼了?”
箫璋執腦中閃過什麼,記憶中也是這樣的一雙眼睛,眸中滿是乖巧,他脫口而出:“你這雙眼睛,騙不了人。”
阮狂呼吸一滞,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藏在身後握成拳:“我騙你什麼了?”
“你在生氣,”箫璋執左腿朝前邁了一步,“不用假裝沒事,可以繼續打我,這條腿還沒踢。”
“不需要。”阮狂說。
箫璋執伸出胳膊抱住他,阮狂的手肘應激般奮力擊向對方肋骨,箫璋執悶哼一聲,側身将受過傷的位置送上去。
阮狂立馬卸力。
箫璋執扯起唇角:“老婆,你可以随意發洩,不用把情緒藏起來。是我的錯,是我沒考慮周全,對不起。”
阮狂蜷縮了下手指:“箫璋執,老子去你大爺的!”
箫璋執拍着他的背,照單全收對方砸過來的不安與惱怒:“對不住,我絕對沒有輕視自己生命的意思。我的命是你的。我很珍惜。”
阮狂一口咬在他肩頭,覺得不過瘾,臉一轉,直接啃上他脖子,像是小動物般的一聲嗚咽,情緒像是找到突破口般從牙縫間漏出。
箫璋執一聲不吭,像安撫小動物似地,手指輕輕捏着他後脖頸,指腹下的肌肉漸漸放松下來。
“放開我吧,蕭狗。”阮狂說。
箫璋執松開他,睫毛在眼尾交織,擋不住眼神裡的歡喜,他在他額頭親了下,笑着說:“老婆,你在乎我,我很高興。”
阮狂推開他,撇過臉念叨:“老子才不在乎你!”
“嗯嗯,我知道。”
“……别偷笑。”
“好,”箫璋執一張笑臉湊到他眼前,“明着笑。”
“去你的!”阮狂闆着的臉控制不住地鮮活起來。
硝煙剛起,争吵就已落幕。
阮狂胸膛的郁氣都散了,自己救回來的命,抓得牢點怎麼了?
他往旁邊的躺椅上一縮,架着一條腿晃悠悠的,不怎麼有誠意地反思:“誰讓你不早說去遊泳的!”
箫璋執微笑:“對,怪我。”
阮狂哼了一聲,長臂一揮:“做飯去,老子餓了!”
“好,”箫璋執笑笑,“今天吃苦瓜如何?”
“那玩意兒有什麼……”阮狂頓住,“你拐彎抹角說我火氣大?”
箫璋執眨眨眼,敏捷地在鞋子扔過來前閃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