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佛站起身來往外走，“看來……今天的這場對話隻能到此為止了。”他握住門把手的時候停了一秒，“感謝你……我現在好多了。希望我們……今天都能度過愉快的一天。哦，魔者有空不妨關注一下Dzyuba……聽說他在桑巴之國非常活躍。”

門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襲滅天來拿起手機時對了一眼表，十一點四十五。看到這個緊急來電的聯絡人時他不由雙眉打結，是香島的Gāyatrī……怎麼會是她？這個時間，國内都半夜了……

他按下接聽鍵——“Director Xi, NY office. All clear. Hi Gāyatrī. ”

“Morning Xi……Director Gāyatrī speaking. Emergency level 2, blue...鹽田港預定明早7點出港往NY的船出現意外……”

“Roger. 但CNYTN到NY現在應該沒有任何貨運...wait seconds...log in…”

“IMO code 52925XX, Registered PANAMA CITY……始發港原本是HIT，終點NY，中途經停BRSPA……”

“繞道合恩角……？”

幾乎與此同時，另一間辦公室裡，桌面上的暗紅色手機開始唱歌——“ I’m too busy working, working, working, I’m too busy dancing, dancing, dancing, I’m too busy dying, dying, dying...”

粉色浪漫少女風的辦公室裡，正對着滿屏幕數字工作的黑發女人摘下細框眼鏡，一眼掃到旁邊的手機界面就開始皺眉。

她起身鎖門，戴上藍牙耳機，“華顔Vesna，NY Office. 什麼事月漩渦？What——？”

一陣風猛然吹過，數不盡的高樓陰影裡，近處的鋁合金窗撐發出可疑的嘎嘎聲。

吞佛洗完手，甩了甩，靜靜看着眼前和背後的鏡子。是不是應該感謝這幾年lgbt的推動？男盥洗室現在的化妝牆面鏡甚至比女盥洗室的更大……交相輝映之下，室内顯得如此明亮……燈光有些刺眼了。

半面牆的大鏡子裡照出來的那個年輕男人，紅色劉海有些淩亂……看起來始終熟悉又陌生……

一個聽來十分喑啞的聲音在明亮的空間裡回蕩，仿佛是夜半的幽靈，“...nothing real，試探無效，可惜嗎？”

“并無……但你會在他面前出現……真是意外。”

“哼……你試探的是我？所以，你本就打算送他一個人情？So kind.”

“那位瞞不了多久的……他太警惕，也太謹慎……真不像是在和平年代的和平國家裡長大的。”

“Like us……？”

“哦，正常多了……你猜，今天究竟出了什麼事？”

“About him，or the call？”

“都有。這時間的電話，用用排除法差不多了。如果她也接到了電話……”

“Who cares？反正你不知道。沒人打給你。”

“……”吞佛對着鏡子，深深呼出一口氣，“如果這會讓你開心一點，也不錯。”

“哼，你有……的通訊号。直接問，Why not？”

“或許因為……我并不真的在乎。”

“呵……Coward！”

鏡子裡的男人彎了彎被鮮豔的上衣襯托得毫無血色的薄唇，“理當對救命恩人表達足夠敬重……再說了，懦夫比認不清現實的蠢貨強。”

壓抑的笑聲突兀響起，在空蕩蕩的室内徘徊不去，“……現實，什麼是現實？記得嗎……nothing real...nothing true...”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金剛經》第五品《如理實見分》……

“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一步蓮華當年送給他的那本薄薄的金剛經，現在依然留在他的床頭……裡面的書簽背面寫着手機号。号碼一直沒變。

多年過去，一步蓮華……并沒有變。

其實……他也沒有變。

“我所認定的……即為‘現實’。出去吃飯吧……不餓嗎？”

“…always be prepared~I wanna pizza.”

“Dominos去年就搬走了……不如試試Pho Bo。”

“No…no beef...Borscht OK. ”

最近的東歐餐館在三個街區外……

吞佛閉了閉眼……所以，他的BMI始終到不了20。毫不奇怪。

轉身離開時，他從鏡中瞥見自己的側影，瘦削而鋒利，在LED強光下，像一道正在流血的傷口。

他對魔者說了謊: 他從沒去看過心理醫生或者心理咨詢師。當然，魔者也知道他在說謊……

他一直都是……那道活生生的傷口。

無需療愈。

(間奏無事生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