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紛紛,十裡浮屍斷人魂,金戈鈍,旌旗蕭殺憔悴損。哀嚎聲,呻吟戚戚有誰問。
十二月的黃昏,太原城外。
天空中一隻矯健的鷹隼張開巨大的翅膀,在天際蒼穹如墨色的畫布,劃上一道刺眼的光華。
轟轟的雷聲,絲毫沒有阻止鷹隼的執拗,在這幾萬具屍體上空,反複不停盤旋搜尋……
一會兒,它便在一個年輕的士兵屍體邊落下,用它翅膀的羽毛不停摩挲着士兵的臉龐,悲戚的仰頭對天空嘶鳴。
尖細悲苦的尖嘯聲,在陰霾密布天空回蕩,雲朵裡的雨,似乎被尖嘯聲撞擊,開始極速傾瀉而下,誇張粗大的雨線,沖刷這血雨腥風被白雪覆蓋場景。
神情哀傷的鷹隼張開巨形翅膀,想為這年輕的士兵遮風擋雨,但這是徒勞,還是有無數的雨點砸在士兵臉上。
冰涼和刺疼驚醒了這個少年士兵,雨水把少年臉上血污沖刷洗淨,露出一張俊美英氣的臉龐。
俊美少年悠悠吐出一口血水,虛弱無力睜開眼睛,看到眼前這隻巨大的鷹隼,它正用期待而又溫柔的眼神看着自己。
“遊屐,你如何來了?”說罷,少年伸出右手輕輕撫摸鷹隼的頭部,想把它頭上的積雪掃掉。
喘息片刻,艱難站起身來環顧四周。
遠遠望去十裡坪坦,是看不到邊際的屍體和橫七豎八旌旗矛戈,倒下還未死透的戰馬,偶爾發出一聲痛苦的哀鳴。
凜冽刺骨的北風,夾帶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把斜插的旌旗,吹的呼啦啦的響。
俊美少年郎緩過神來,看着這血腥的場面,終于想起了什麼。
“小四呢?” “左小四!”俊美少年郎焦急不安大聲呼喚這個名字,這是自己七歲時認識,并一路陪伴的生死兄弟。
“遊屐,你去尋他回來。”俊美少年郎眼神暗淡無光,在這茫茫的血屍中尋找一個活着的人,是渺茫中的奢望?
遊屐似乎明白少年郎的話意,朝空中鳴叫一聲騰空而起朝遠處飛翔。
少年郎看着天空矯健的鷹隼,心中突然想起:青兒姐姐,她定是來尋我來的?
不遠處,遊屐降落在一處旌旗飄揚的地方,朝這邊嘶鳴,健美翅膀的羽毛間還殘留着一些雪花。
俊美少年郎雙目無神模樣,如同一個遊離在生和死邊緣的人,步伐散漫,踉踉跄跄的走過去,說不出的艱難,待靠近前……
隻見一個面目憨傻的少年,斜躺在一名死透渾身血肉模糊的金軍士兵身上,憨傻少年左膀齊整整的被切下,滿身血污,右手握着一柄劍捅在對面的金軍士兵的心窩處。
俊美少年郎抱住這個隻有一隻臂膀的士兵,悲苦的呼号:“小四,醒醒啊!我是九郎!”
這時,蔡九樓住左小四的臉,感覺到他的鼻子在聳動,驚喜異常,從悲苦到狂喜,讓這個敗落隻剩一口氣的身子瞬間倒塌,又是噴出一口血水,吐在這個憨傻士兵臉上。
左小四悠悠醒轉,一呼一吸之間的氣息虛弱的如同一個剛分娩的女人,慘白臉色憋出一句:“都死了?”說罷,左小四又昏迷過去。
斷臂少年傷口的血本已凝固,隻是這瓢潑大雨,讓剛凝固傷口開始往外滲血,說不清的是水還是血。
蔡九撕下旁邊一名士兵的衣袍,把懷裡的瓷瓶藥粉灑在傷口包紮,扶起左小四朝官道邊的樹林裡走去。
此時希望的是,遊屐鳥能帶來青兒姐姐,這大鳥從來就沒離開過青兒姐姐。若是沒人幫自己一把,自己和左小四都要死在這裡。
遊屐像是猜透了蔡九的心思,尖嘯一聲向北面飛去。
東邊的官道上,一匹棗紅的駿馬,疾馳踏雪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