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中不與外界相連,無早晚之分,境核掌控一切光暗與氣象,每六個時辰進行一次晝夜交替,循環往複。
方過一輪黑夜,銀輝褪盡,衆人收拾行囊準備出發。水姚捏碎符咒,順着白焰的方向帶領大家前去境門,葉羲落在最後,與他們保持距離。
水姚見他仍然帶着那人,冷眼瞥了他們一眼,懷着看好戲的心情并沒有再阻止。
葉羲對他們的孤立視若無睹,隻一味關心那人,一邊撥開橫斜的荊棘低聲細語為人掃清前路,最後索性牽着人行走,水姚見狀嗤笑他,而葉羲恍若未聞。
那人突然停下腳步,葉羲被扯了一下,疑惑地望着他,緊接着神情一凜——
灰白霧氣從四面八方湧出,白晝瞬息間轉向昏暗,粘稠如活物似的霧将一幹忘情弟子吞噬,視線灰白難以視物。葉羲環顧四周隻覺呼吸都開始困難,指尖凝起靈力厲聲喝道:“小心,結屏陣!”
忘情弟子隻慌亂片刻就定了心神,腳踏七星方位,雙手捏訣。随着靈力到位,符文流轉,淡金色屏障自頭頂展開,随即倒扣而下将他們籠罩其中。屏陣内霧氣被隔絕,總算沒了那股難受的壓迫感。
水姚擰眉:“尋蹤符失效了,現在找不到方位。”
“這霧有古怪,不能停在這兒,”葉羲道,“就按方才的方向先走。”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挪動,隻有屏障這一小片範圍能視物。
時間像被凝固了,空氣中隻剩下他們交錯的呼吸一點點變得沉重。
不知走了多久,霧氣終于變得稀薄,能看見朦胧的樹影,衆人緊繃的弦尚未來得及放松,某種黏膩的窸窣聲像是不經意響起,聽得人心底發寒。
“不對勁。”水姚警惕地環視四周,聲音微顫。
刷,刷,刷——
青光密密麻麻亮起,數以千計的幽光從樹林深處浮現,飄在空中、附在霧氣裡、甚至于爬在樹上的半透明的怨鬼露出被怨氣侵蝕的扭曲模樣,潰爛的肢體如同被蛀空的枯木醜陋恐怖。霎時間排山倒海般的怨氣充斥而來,化為巨大無比的刀鋒直逼衆人面門!
“快躲開!”
屏障撐不住這股力量驟然碎裂,衆人倉促旋身躲避。尚未站穩,半空已炸開凄厲尖嘯,怨鬼一擊未果,周身纏繞黑霧張牙舞爪朝他們襲來!一時間符咒紛飛,光影交織,金鈴之音急促,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怨鬼們數量不知凡幾,忘情衆人經受不住這永不止境的攻擊,被打的狼狽不堪。
“這境中有邪修!為何無一人發現?”
“這麼多怨鬼絕非一朝一夕能制成,他們定是早就發現這座境了!”
“問天害我!”
葉羲見狀不妙,翻滾躲開黑芒半跪在地,雙指并攏祭出雷符,同時口中高呼:“驅雷役電,禱雨祈晴,治祟降魔,禳蝗蕩疬,煉度幽魂!”
天色驟然昏暗,雷雲聚攏,五道雷柱轟隆劈下,轟鳴聲震得雙耳嗡鳴不止,迸濺的電光覆蓋近一百丈土地,狂風大作吹卷砂石塵礫,白光刺目令人睜不開眼。一行人拼命維持護體訣,周身靈光在暴風中搖搖欲墜。
五雷正法,是葉羲用攢了許久的靈石從丹鼎買來的,威力可見一斑。片刻後雷電散去,地面一片狼藉溝壑縱橫,殘存怨氣被雷火點燃散着污濁黑氣消散在天地間。
葉羲深深吐出一口氣,感歎真是物超所值啊!随後疲憊地坐在地上。其他弟子尚未回過神來,水姚踉跄癱倒,表情失控:“尋蹤符失效了!若一直出不去碰見邪修怎麼辦?!”
以他們現在的狀态若遇上同階級邪修就是送菜,更别說就以方才這些數量的所見怨鬼,能弄出這些的邪修修為隻高不低。葉羲也心生退意,但現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一群人近乎崩潰,然而壞事成雙,遠遠地,葉羲好像瞅到了什麼——幽火閃爍,兩名黑衣人突然現身,身周缭繞陰煞怨氣,一見便知是邪修!
“哈哈哈。”
陰森的低笑聲如毒蛇吐信聽得人毛骨悚然,葉羲與水姚看不出他們修為,隻能說明這兩人比他們厲害。其中一名邪修身形化作黑霧,眨眼間閃至葉羲面前,掌心凝聚怨力一掌拍出!
葉羲反手格擋,另一名邪修已如鬼魅般掠至他身後,兩股怨力前後夾擊将他重重拍飛!葉羲砸落三尺外地面,張口噴出夾雜着破碎髒器的鮮血。
“師兄!”小弟子趕忙跑過去,葉羲經脈受損,面色慘白,他隻覺體内靈力不斷流失,劇痛令眼前模糊一片。
水姚召出靈器默念法訣,幾名弟子也擡出陣勢。
“嗯?”
邪修注意力突然轉移,饒有興趣地看這群身邊的人,他垂眸站在一旁空地,在邪修眼中他純淨無比的魂體散發着令人觊觎的光芒。
邪修嘲諷:“讓我看看這是什麼?哈哈,如今你們這些正道蠢貨曆練都要帶着個爐鼎麼?”
水姚冷然道:“我忘情向來講究心欲唯我,身欲和合,這人是撿來的,你當同你們這群畜生一樣喜歡這些下作之事?”
邪修臉色瞬間陰沉,喉間溢出一聲陰鸷冷笑,轉頭大聲另一名邪修說:“若我沒瞧錯,這人是個罕見的爐鼎,你将他帶去獻給閣主大人,讓大人先嘗嘗,等我料理完這邊,哼哼!”
另一名邪修地位比他低,順從點頭,伸手揮出一縷怨力卷住那人,他化為黑霧朝東方飛去。
水姚見情況不妙閃身欲逃,然而邪修縮地成寸欺近身來,扼住他的喉嚨:我倒要看看你臨死前還能不能這麼嘴硬!”
葉羲掙紮起身,指訣尚未成型便被邪修袖風震碎,他被反噬單膝跪地,動彈不得,其餘弟子橫七豎八倒在地面,都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邪修不屑地瞥了他們一眼,手上加了力道,一點點折磨水姚,水姚臉色逐漸於紅,四肢抽搐的幅度越來越小。
倏!
一點靈光從天際出現,下一刻化為一柄赤芒流轉的長劍穿透邪修手掌!鎏金符篆環繞在長劍周圍,遇怨氣便生出業火灼燒!
邪修慘叫一聲,身形隐沒。一白衣男子随劍而來,踏着靈光落地,他擡手召回長劍,看也不看朝側身揮去,腳下踏出精妙步法,劍影飄忽見就将邪修逼出。
邪修見狀不妙,甩出一縷怨氣遮掩欲遁逃,男人神色冷冽如霜,橫劍懸浮,雙手結印,劍身符篆光芒大盛将怨氣盡數絞碎。他握住劍柄,手腕翻轉劃出淩厲劍光把邪修拍飛!
男人緊跟浮空,白衣如雲,擡劍刹那劍影攜冰冷寒氣将邪修洞穿。邪修在半空中便沒了氣息,他揮出一道符篆點燃靈火将屍骨灼燒,須臾功夫隻剩下一捧粉末。
男人召回長劍沒入靈台,白衣飒飒,身姿如竹,氣質冷冽如千年寒冰。他走到忘情弟子身旁,将一塊令牌與一瓶丹藥遞給葉羲,道:
“在下劍閣溫翡塵,月繭境境核異變,掩蓋天機,緻使問天沒有發現邪修早在此處築巢。我派太上長老已強行打開境門,捏碎令牌即可離開。”
令牌上靈光紋路精妙,葉羲緻使拿在手上便覺得靈台清明,渾身舒服了許多。一行人大難不死,心有餘悸,聽聞“太上長老”二字皆是劫後逢生的欣喜。
葉羲倒出丹藥先給水姚喂了一顆,抱拳感謝:“多謝真人出手相救。隻是方才還有一個人被邪修擄走了,我聽見那名邪修說要去将人帶給什麼‘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