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翡塵道:“是你們的同伴嗎?”
葉羲搖頭:“是我等在境中碰到的怪人,沒有神智,青衣藍眼,容貌出衆,邪修将他視為爐鼎說要獻給他們閣主,會不會是雲京那四個之一?”
溫翡塵蹙眉,輕輕颔首:“太上長老已前往境核,我會将此事傳音告知。”
話音剛落未等他們有所表示便化作一道靈光飛向遠方。
經此一事水姚也無心力再去内鬥,嗓音沙啞:“劍閣太上長老乃修真界第一人,若有他在還能出事,隻怪那人命不好。走了。”
葉羲斂去眸中神色,默默攥緊了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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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中白日永遠挂在東方的太陽此刻悄悄移了位,日懸天邊,不該出現的霞光織染血色的紅雲。
日輪落下的盡頭,無邊無際的黑水古井無波,任憑夕輝流血而下,無法撼動這死寂深淵分毫。
五根高大的藏青石柱立在水中,柱身遊弋着無數咒枷真言,粗壯鎖鍊從頂端延伸纏繞而下交結在中央石碑。碑面镌刻兩行篆金文字,鎏光時隐時現,有言:
崇山水落,月霞栖輝。
一名黑袍人立于水面,指尖反複摩挲着一枚玉珏,漫不經心道:“你修煉不易,是天地間罕見的境核化靈。如今,隻需将浮環卷奉上,我便請主上幫你分離位标,斬斷縛足,從此天高海闊,任你遨遊。”
他的嗓音慵懶動人,神情是久居上位的傲氣。
水面波瀾不興。
黑袍人眼中劃過暗色,再言時戛然而止,先前擄人的邪修落到他身後,半跪道:
“閣主,影大人方才在境中探查時,發現了一個純淨無比的爐鼎,特命屬下獻給閣主。”
泗月身為雲京「風林火山」四閣之一的火閣閣主,地位超然,所見奇珍異寶數不勝數,閱盡世間絕色,但見了那人的長相時仍是呼吸一滞:“嗯?”
泗月饒有興趣靠近,指尖勾起一縷發絲湊到鼻尖輕嗅。
那邪修屏息靜站,他這位頂頭上司性格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若有哪裡不對他的眼隻有死路一條,權衡再三,還是硬着頭皮開了口:“但屬下發現這人境不會被怨力影響,屬下懷疑這人是傳說中的無垢體!”
靈力與怨力為修行之基石,怨力邪惡,卻比靈力少受天資影響,但使用者必然身帶罪孽,即便靈魂轉世輪回,也難以消散,罪孽越深,轉世苦難重重。
據說無垢體可兼具二者力量為己用,以怨力淬體修行,體内靈力則會抵消罪孽。然世間無垢體多流于坊間傳聞,故世人都視為傳說。
泗月輕撫上那人脖頸,一縷怨力入身,他修為等同于渡劫,這一點力量對普通人而言也不容小觑。卻在進入這人筋脈時如冰雪消融,連半分痕迹都未留下。
泗月神情愉悅,随即撫掌大笑:“妙哉!你為我送上了一份好禮!”
邪修冷汗未幹,狂喜之色溢于言表:“恭喜閣主獲得神體!”
泗月颔首微笑:“自然……是要恭喜了。”暗色長衫翻飛,金線勾勒的雲京覆雪哀花如其名,兩指化作利刃向身後一揮,将那名邪修吞得一幹二淨。
他滿足地撣了撣衣袖:“身上帶着靈修印記,卻還招搖過市,當真是廢物。不過這次倒不算全無用處,免你受苦了。”
泗月扣住那人手腕,輕笑:“月繭,天賜我無垢之體,你還欲掙紮至何時?”
此境本體在此,若全力抵抗,泗月亦需費力。境靈無足輕重,若但引來修真界靈修才是麻煩,故而他才費盡口舌。但如今情況不同,無垢體可容納萬物,用他吸納自己怨力,便無需擔憂動靜過大。
屆時境靈失去護身之法,一個尚未凝聚實體的境靈不堪一擊。先奪浮環卷,再毀境核,看它還有什麼能耐!至于這無垢體,他雖感興趣,卻不會誤事,生死有命,至于能否不被怨力爆體就看他造化了。
境靈感覺到了不安,平靜的水面緩慢流動。
泗月冷笑,命令屬下現身。風聲低沉,水面泛起漣漪,他察覺不對無限放緩呼吸,電光火石間,他猛然轉身化為一道黑霧離開了原地!
一道靈力伴着漫天劍氣朝他攻來,再慢半分泗月便要被紮成窟窿!他提氣縱身想要突圍,然而層層疊疊劍氣如同天羅地網将他困住。殺陣不斷縮緊,泗月調動渾身力量堪堪躲開。
泗月衣衫破碎,狼狽不堪。要知道他穿着的可是閣主法衣,上有大祭司親設的護體咒術,能抵禦渡劫靈修的攻擊!此刻竟被輕易撕開。
他胸膛不斷起伏,強迫自己仰頭,隻見一人執劍淩空,能令山嶽傾倒河海倒流的劍意壓的他喘不過來氣。
“應暄。”泗月斂氣凝神,喉間咬牙切齒吐出一個名字。
劍閣太上長老,當世三位大乘尊者之一,所謂修真界第一人——應暄。
泗月雖與大乘隻相差一個境界,然而這一個境界如同橫亘天地的萬丈天塹,一上一下雲泥之别!
泗月從容的臉色已緊繃,他不再猶豫,眨眼間來到無垢體身後試圖帶他逃走,五指堪堪觸到對方衣角,時間蓦地被拉長,清靈的劍氣飄然落在他眼前。
泗月朝着右側跌去,怨力自他腳下向四周彌漫,驟然撲向應暄,他張開雙手,六角結界包裹住自身。怨力碰上劍氣時便散成星點,卻沒有消散反而調轉方向朝着那無垢體射去!
應暄雙指并攏,,怨力被掃了個幹淨。
泗月等的便是這一刻,催動秘術抽出魂體沒入傀儡中,舍棄肉身隻為求得一線生機!
劍氣所指之處,冰封雪蓋般的長劍攜霜雪靈氣便将泗月肉身泯滅作齑粉。應暄落到石台上,沒有去追逃脫的傀儡,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靈力彙聚成漩渦将黑水攪動翻湧不息,混沌天光中,仿佛隻有那一人一劍奪光屹立。
他靜立良久,久到境靈躁動,黑水席卷五柱将他與那人包裹,浪潮傾覆而來,石台上的符文迸發刺目光芒,境靈從黑水深處飄出繞其旋轉,文字裂開,凝成一幅描繪高山大川的畫卷。
應暄回身,與望了他不知多久的人目光相對。
那一眼穿過了千年萬年的往事塵埃,穿過了淮蔭城與平鹿山的浮光掠影。
下一刻,二人被吸入畫卷,黑水将一切抹平,月繭境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石台上兩行篆金仍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