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夜思不願嫁給父親那樣的人。
彼時,她與賈郎初識,那日正巧父親在朝中受了氣,回府後又與母親争吵,她實在是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便偷偷溜出府外,誰知便碰上了進京趕考的賈郎。
一來二去的,她不知何時竟對賈郎産生了情愫,再然後就有了腹中的這個孩子。
出神間,耳邊父親的辱罵聲仍在繼續,鄧夜思已聽得不甚清晰,她滿腦子都是怎麼保護好腹中的孩子,而後找到賈郎,二人便離開京城,尋個地兒謀生,她不願再見到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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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府。
自昨夜二人找到記載人形陶俑的道書後,秦硯珩上下掃了兩眼上面記載的内容後,諱莫如深地合上書,轉身便将她送回了洛府。
所以她深更半夜被這人吵醒,然後莫名其妙和他來到藏書閣找了一夜的書,最後隻得到了一句話:“再等上幾日,自然會知曉妖怪用了何人的軀體作祟。”
洛卿齡有些憤憤然,她平生最讨厭說話說一半的人,可當她欲要追問下去時,秦硯珩已然轉身離開。
這位小殿下的确是個氣性大的,想必平日裡朝旁人發号施令慣了,容不得他人反問和質疑,想來也是,一個身居高位的人又怎會把自己心中的想法透露給她呢?
窗外陰沉,這段時日正是倒春寒,冷得洛卿齡即便是坐在生了炭火的房中,也要披着厚厚的鶴氅。院中有人說話,應當是趙嬸子。
“洛娘子,您趕快随小的去尚書府看看罷,我家娘子她……她……”女音陌生,有些許蒼老,伴随着匆匆步履進了院落。
洛卿齡聞聲瞧去,隻見趙嬸子帶着一名婦人站在院中,不用猜也能知道這位婦人定是鄧夜思身邊的下人。
那婦人一手抓着趙嬸子的胳膊,另一隻手用帕子拭了拭淚水,輕聲抽泣一陣後,她繼續道:“我家娘子再這麼下去,怕是要尋死了!”
尋死?
莫不是鄧夜思回了府又被鄧大人訓斥了,她早就看出來鄧家父女之間關系頗為不和,若是鄧大人因為鄧夜思懷了賈郎孩子而做出逼死鄧夜思的事情,也是在意料之内!
就憑着鄧大人那日在驿站當衆辱罵鄧夜思的舉動,想來鄧大人定不會輕易罷休。
衆人急忙來到尚書府,洛卿齡匆匆與鄧大人打了個照面後,徑直走進鄧夜思的房中。
床榻上,鄧夜思仰面平躺着,眼角含着淚水,眸中滿是絕望。她瞧見洛卿齡的身影,猛地抽泣一聲後,轉身背對衆人小聲嗚咽起來。
洛卿齡心中不忍,快步上前坐在床沿,輕聲安撫道:“鄧娘子,你别難過,不如與我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話一出,鄧夜思更是忍不住抱着洛卿齡放聲大哭起來:“洛娘子,我父親讓我流了這個孩子後,嫁給那個姓杜的狀元,我不願嫁給旁人,隻有賈郎才懂得怎麼愛我,也隻有賈郎讓我有了家的感覺,我不能沒有賈郎和我腹中的這個孩子。”
鄧夜思話裡話外均是對賈郎的愛意,可不知為何洛卿齡總覺得二人之間的感情有些奇怪,許是因着鄧夜思從未感受過父愛,才回來賈郎身上尋求自己渴望多年的情感,可偏偏這個賈郎……
“洛娘子,你在湘山寺見過賈郎了罷?”鄧夜思臉埋在被褥裡,冷不丁問道。
“是的,那日我與小殿下前往湘山寺,在那處遇到了賈公子,他等了你一夜。”洛卿齡想了想還是承認了一半的事實,至于她用金龍劍捆了賈辭、秦硯珩趁機問話的事兒……還是不能告訴鄧夜思。
“鄧娘子是不是還未用過飯,”洛卿齡擔心鄧夜思憂思過度,況且總待在房中也不是個事兒,不如先讓人吃些東西穩定情緒,“我方才進來時看到隔壁有間茶室,布置得格外精巧,想必鄧娘子下了好些心血罷?”
鄧夜思明白洛卿齡的意思,她擦了擦眼淚,苦笑着用食指點點洛卿齡的額間,強忍住淚水說道:“你這小娘子,明明剛及笄不久,比我還小上兩歲,就這般會哄人,以後怕是不得了啊!罷了罷了,我令人上些飯菜,你與我好生聊聊。”
另一處,尚書府大堂。
“狀元杜逾白求見——”府外小厮小跑進來禀報,方才坐在堂上一臉怒容的鄧大人忽地眉開眼笑,隻見他起身朝門外走去。
今日一早聽聞這位杜狀元消失了幾日,便是新科進士報道也未出現,眼下怎的忽然找上門來了,莫不是想通了,要做他尚書府鄧大人的女婿,往後平步青雲不愁一切!
鄧大人越想越開心,以至于後面竟開始小跑,此刻他哪還記得未出閣便懷有身孕的女兒,怕是滿心滿眼都是那位十分令人滿意的寒門狀元杜逾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