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群人通通給本王攔下來!”秦硯珩跳下馬車,朝不遠處守門的士兵厲聲說道。
城門處,紙錢漫天飛,送葬隊伍人不多,除卻為首帶着白绫的少女外,僅有擡棺的四男子,一個親朋也無,的确是蹊跷。
秦硯珩拔下腰間的親王令牌,舉過頭頂釋明身份,守城官兵見狀,即刻服從秦硯珩的命令。隻見兩邊城牆上的帶刀士兵一連串沖下來,火速将送葬隊伍包圍起來,刀尖對準少女和擡棺的四人。
一旁,排隊進城的百姓紛紛交頭接耳,指着秦硯珩不知在說什麼,洛卿齡亦是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戴好冪籬跟上秦硯珩。路過人群時,不知何人壓不住聲音,談話内容悉數傳入她的耳中,洛卿齡也不理會,橫豎秦硯珩這麼做定是有他的道理。
“那是容安親王罷,怎的如此嚣張跋扈,人都死了還查這麼嚴格作何,”人群中冷不丁一聲,“要我說聖人還是太寵這位小殿下了,往日小打小鬧便罷了,現在連死人也不放過,真是無法無天。”
“小殿下如今可是聖人唯一的兒子,也不知那暴死的太子是不是……”
說話聲戛然而止,許是忌憚從馬車上下來的洛卿齡,後者頭戴冪籬,衆人看不清面容,心中猜測各異。隻見有人下巴朝洛卿齡揚了揚,斜着眼示意方才說話的人注意些,可莫要被秦小殿下身邊的人聽了去。
也不知從小殿下馬車中下來的戴着冪籬的少女究竟是何人,以殿下從不接近女色的性子來看,此女不是皇親便是未來的王妃了——無論是何種身份,都不是他們能得罪的。
衆人站在周圍,眼睜睜地看着冪籬少女走到容安親王身側,二人湊近低聲耳語幾句。那位往日裡沒什麼好臉色的容安親王難得扯出一抹笑意,隻見他冷冷瞥了一眼攢動的人群,而後擡手替冪籬少女理了理蓋在臉前的白紗。
遮得更嚴實了……根本看不清此女面容。
漫天紙錢落下,黑棺材放在地上,被官兵圍着的送葬隊伍正低着頭等待秦硯珩審訊。
“容……容安親王。”
領着送葬隊伍出城的少女紅着眼眶,雙手抓着衣襟,面容楚楚,她看向突然下令攔人的秦硯珩,淚眼婆娑道:“小女娘親病重,于今晨寅時故去,鄉内有規定須得在午時前下葬,這才匆匆出城。”
“還請容安親王放行,讓小女母親入土為安。”少女一口氣說完,而後擦了擦眼睛,垂頭不敢直視秦硯珩。
話落半晌,秦硯珩也沒開口,他挪步繞着棺材緩緩走了一圈,伸出一隻手指掂了掂棺材闆,轉身挑眉看向帶着白绫的少女,他嗤笑着開口:“本王還沒說是因為什麼才把你們攔下來的,你解釋這麼多作何?”
聽聞,原先還在哭喪的少女蓦地擡頭看向他,嘴巴張了張卻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抖着聲音回道:“殿下不是因為懷疑我們身份麼?”
秦硯珩笑了一聲:“說不定本王隻是好奇,人死得突然,為何短短兩個時辰就能做好一口新的棺材?”方才他檢查一番,這棺材可不像是存貨,倒像是連夜趕工做出來的,那木闆切割痕迹甚至還沒磨平。
“因為我母親垂危已久,咽氣也是遲早的事兒,這才……這才提前備好了棺材。”少女硬着頭皮說道。
話音剛落,秦硯珩“哦”地一聲,隻見他點了點頭,一副“我看你還能怎麼瞎編”的表情,嘴角噙着又問:“所以你們知道她今天會死,這兩日便趕忙把棺材做出來?”
“這……”少女啞音。
見狀,秦硯珩也懶得啰嗦,他從袖中掏出一塊帕子擦了擦指尖。方才他檢查棺材闆時,甚至還能摸到上面的露水,誰會把棺材大咧咧地露天放着過夜,如此看來,這口棺材不是連夜做出來的是什麼?
“開棺。”秦硯珩語氣平靜,神色毋庸置疑。
圍在身邊的官兵正要上前推開棺材闆,隻見方才擡棺的其中一名年長男子猛地站出來阻止,他雙手橫在棺材前,也不在乎對着他脖子的那把尖刀,男子瞪大眼睛厲聲開口。
“我娘子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折騰她,就憑你是親王,就可以随意擺弄我們無知貧民嗎?”男子揚聲說着,像是要利用周圍百姓的同情心來壓制秦硯珩。
但他萬萬沒料到,秦硯珩自幼生活在衆人口中,是百姓最愛談論的無法無天小殿下,僅憑男子三兩句話又怎能改變他的主意。
秦硯珩恥笑一聲也不回應,他睨了一眼身側的官兵,下巴朝棺材一揚,冷聲道:“開,棺。”
“誰敢!”
哭喪的少女尖叫一聲推開官兵,猛地一紮跪在秦硯珩面前,她流着淚仰頭看向這位為難人的小殿下,雙唇顫抖着說道:“求求容安親王……放過我們,讓我母親安心走罷。”
周圍百姓議論聲逐漸拔高,即便不在人群中,也能依稀聽到幾句責罵秦硯珩的話。洛卿齡默不作聲地回頭看了一眼衆人,心中了然。
洛卿齡不敢保證棺材内是不是真的有死人,但眼前少女很明顯是在用輿論與秦硯珩對抗——少女在賭,賭秦硯珩不敢在衆目睽睽之下開棺,賭秦硯珩不願在百姓中留下什麼不好的名聲。
“容安親王,您也不想已故太子出葬時遭遇這番情形罷?”少女膽子愈來愈大,竟還敢在秦硯珩面前提起已故太子。
話落,秦硯珩愣怔半晌,面上神色不明,就在衆人以為他要撤兵時,隻見秦硯珩大手一揮,竟隔空将棺材闆推開。
木闆忽地落地,發出沉重一聲。
“娘親——”少女尖叫着撲上去擋在棺材面前,如何也扯不走,她回頭看着秦硯珩,聲淚俱下道,“容安親王,你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