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有别,不便同鞍共騎。蕭起本欲讓蕭懿安一人上馬,他在前頭牽馬即可,但蕭懿安被吓得驚魂不定,實在不敢一人獨乘,二人索性步行回去。
“這兒風景真好啊。”蕭懿安環顧四野,不禁感歎,不似前世水泥高樓大廈,完全的自然風光,連吸入肺腑的氣息,都帶着草木獨有的清冽甘甜。
遠遠的,前方有兩道人影策馬而來。
行得近了,定睛細看,是周奉軒與王靜姝二人。
王靜姝勒住缰繩,面露關切:“蕭小姐,可還安好?”
蕭懿安道:“我很好,二位怎麼來啦?”
周奉軒坐在馬上,言簡意赅:“來尋你。”
王靜姝溫聲解釋:“令妹憂心如焚,奈何不善騎術,特央了我們來尋。既無恙,我們快些回去吧,莫教她們憂心。”
言罷,蕭懿安便與王靜姝共乘一騎。王靜姝控缰揚鞭,姿态娴熟利落,加之她在身後穩穩護持,蕭懿安終于安心許多,原本死死攥着鬃毛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幾分力道。
風在耳畔呼嘯而過,蕭懿安由衷贊道:“王姑娘,你駕馬的技術真不錯啊。”
在這個交通極度不發達的社會,她平日的出行除了步行就是馬車轎辇,再沒有其他的交通工具,所以她才想學習騎馬,既能夠在草原上馳騁,還能多學一樣行路的本事。她想象中自己是能像王靜姝這樣策馬奔騰的。
王靜姝謙虛道:“蕭小姐過譽了,你多練習也能如此。”
蕭懿安卻是心有餘悸,歎道:“我……實是再不敢碰這馬鞍了。”
一旁的周奉軒笑道:“靜姝也是近年學會的騎馬……”
王靜姝側首,輕聲補充:“兩年前。”
周奉軒道:“對,兩年前。說來也怪,幼時我和靜姝一起騎過馬,她騎術尚在我之上,誰知兩年前再策馬時,靜姝竟然險些墜馬,仿若從未騎過馬。那時我便同念深兄說,不能終日将你拘于深閨繡閣之内,該多出來走動才是。”
不知怎的,提及“念深”二字時,王靜姝眸中光彩倏然黯淡下去,默了一會才道:“所以後來兄長帶我出府習騎,我的馬術都是他教的……”
蕭懿安了然,原來這個叫念深的,就是王靜姝那位戰敗後不知所蹤的兄長。
見王靜姝情緒低落,蕭懿安将話頭岔開,笑問:“王姑娘騎術如此精妙,不知能不能教教我呀?”
王靜姝面露難色:“恐怕……不成。表姐常喚我随侍左右,實難分身。”
她這句話說得委婉。嶽靈靈那麼霸道,動辄便要王靜姝随侍在側,尤喜在人前顯擺。何況蕭懿安和嶽靈靈不對付,若是王靜姝與她交好,回去肯定少不了刁難與折辱。
蕭懿安想通此節,便沒有強求,但仍覺惋惜。
周奉軒道:“蕭小姐若不嫌棄,在下願效微勞。論及騎術,我也尚堪一教哦。”
周奉軒自告奮勇,蕭懿安沒有立刻應下,眼風悄悄掃過王靜姝。畢竟當着人家心儀之人的面,讓他教授自己騎術,于情于理不合。但王靜姝神色如常,渾無介懷之意,蕭懿安這才放下心來,欣然應道:“那便有勞奉軒兄了。”
遠處人聲漸近,一隊侍從策馬趕來,手中正牽着那匹惹禍的棗紅馬。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追回的這匹馬,此刻它倒顯得溫順,隻顧低頭吃草。
來者正是蕭府家仆,見蕭懿安安然無恙,個個喜形于色,更有膽小的,竟然都要哭出來了。
蕭懿安一驚,沒想到他們這麼憂心自己,忙擺手安撫:“我沒事沒事,好着呢!”
她哪裡知曉這些侍從心中所想。方才隻見到馬沒看見小姐,侍從們都覺得這下死定了,回去肯定被趙陵扒一層皮。此刻見蕭懿安雖形容略顯狼狽,卻毫發無傷,頓感如蒙大赦,仿佛懸頸的刀斧驟然移開。
幾人一道策馬回營地。蕭懿安既已平安,趙陵也知是那棗紅馬性子暴烈,隻道蕭懿安運氣不好,并未再責罰侍從。一衆家仆這才戰戰兢兢地抹去額上冷汗,懸着的心總算落回肚裡。
“小儀呢?”蕭懿安問身側的阿暮。
阿暮本來為蕭懿安平安歸來而高興,一聽蕭有儀的名字,立馬撅着嘴,滿臉不忿:“小姐還說呢!奴婢方才急得心都要跳出腔子了,誰知二小姐倒好,竟還有閑情逸緻練騎馬!”
蕭懿安溫言安撫:“好啦,小儀白白擔心我也沒用呀,再說小儀也很想騎馬嘛。”
阿暮氣惱地一跺腳,伸手一指:“小姐您瞧!”
蕭懿安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日頭西沉,熔金般的霞光潑灑于天地之間。一個身着淡藍騎裝的少女,正與身旁一位白衣束袖的少年并辔而行,笑語晏晏。少女青絲随風輕揚,笑聲脆若銀鈴,時而側首望向少年,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少年則微微傾身聆聽,朗朗笑聲中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氣風發,目光清亮,不時指點着前方景緻。
兩人挨得極近,長長的金紅色光影将他們的身影交疊纏繞,馬蹄輕快,衣袂翩跹。融融的笑意與并騎的默契,映着漫天流霞,美好得如同天工設色的一幅畫,連掠過草尖的微風,都仿佛沾染了幾分甜意。
蕭懿安怔怔地立在原地,一股涼意從心頭蔓延開來。
“小姐您說,”阿暮恨恨道,“二小姐找誰不好,偏偏找才拒了你的趙公子一起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