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從醫院回來,宋淮安就很不對勁,和沈昭對視總會倉促移開視線。但眼下沈昭已經思考不了那麼多了,有另一件事占據了她大部分心神。
有隔簾的屋子一共兩間,為了省電,老闆隻在一間放了空調遙控器。自習室新來的男同學便正好坐在了這個房間的最後一個空位。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他沒有每天雷打不動地将空調溫度設定在16度,而沈昭正對着出風口的話。
冷風就這麼直直地往她的後頸吹。第一天,她默默地穿上了外套,第二天,她帶了個毛巾毯,第三天,她把毛巾毯換成了夏涼被,第四天……
第四天她就感冒了。
其實也問過安粲和宋淮安,但最近室外溫度直逼45度,密閉的房間确實悶,不對着空調的兩人披上外套竟是誰也沒感覺冷。隻有她,倒黴地坐在出風口的她,恨不能把羽絨服也穿過來。于是她也沒好意思開口調高溫度的事。
空調每天走得最晚的關,來得最早的開。沈昭實在不想被凍死成為都市傳說,隻得越起越早,宋淮安和安粲也不等,趕在所有人之前來到自習室打開空調,調到20度,這才長舒一口氣,心滿意足地坐到位置開始學習。
公共場合,不能隻以一個人為标準,她深知這一點。20度也是詢問過安粲和宋淮安,确定她倆不會熱才調整的溫度。但是新同學好像不同意,他總是姗姗來遲,進門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到窗台,拿起遙控器,将溫度降回15度。
就這麼到了今天,大概是昨晚下了場雨,溫度本就不高,加上依舊15度的空調,沈昭終于憾而感冒。或許每個人體質不一樣,有些人就是畏熱,她實在不想再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浪費時間,正盤算着晚上買點感冒藥,明天拿床更厚一點的被子,自己堅持堅持算了,餘光就瞥見旁邊男同學的座位沒拉好的簾子裡,赫然露出了毛毯的一角。
這是在?
看着他也凍得直發顫,縮成一團将毛毯披在身上,沈昭目瞪口呆,忍不住皺眉,轉瞬又有些生氣,怕冷還開這麼低的溫度?
正猶豫着要不要中午趁他離開再将溫度調高一些,就聽旁邊的安粲和宋淮安各自打了個噴嚏。
好的,不愧是好朋友,感冒也要一起。沈昭還在樂觀地想。
恰在這時,手機屏幕适時亮起。
[你們冷嗎?要不把空調調高點兒?一直15度實在有點兒扛不住了。]
三人剛建的群聊裡,安粲發了第一句話。
宋淮安秒回,沈昭也跟在後面發了個“OK”的表情包。
見大家都同意,安粲率先站起身,來到男同學座位旁邊,輕輕扣了兩下隔闆,“同學,我們感覺有點兒冷,可以把空調溫度調高一些嗎?”
沈昭和宋淮安也拉開簾子探頭,附和着在旁邊點了點頭,等着男同學的回答。
最近沈昭直覺宋淮安在躲她,中午飯也不和她們一起吃,來到自習室簾子一拉,一整天都不會出來。這次終于等到他從自己的座位出來,可剛一回頭,宋淮安就“唰”得一下合攏隔簾又躲了進去。
莫名其妙。
沈昭這時候不想管他,壓下心頭的疑惑,隻想知道那個男生将會如何。
但是想象中的同意并沒有發生,隻有一聲冷硬的拒絕從簾子裡傳出。
不行?
“可是你都冷得裹着毛毯了,還要開這麼低的溫度嗎?”沈昭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也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安粲旁邊,直瞪着那個拉上的簾子,布料的縫隙隐約可見男生吊兒郎當的身影。
裡面沒有了聲響,沉默半晌,男同學突然嗆聲:“你管我,花你家電費了嗎?”
還沒等安粲和沈昭說些什麼,宋淮安走過來将她們推到一旁,眼神示意自己來,就一把拉開那個男同學的簾子。
“同學,我們三個已經感冒了,而且這兩天下雨,溫度并不高,把空調稍微調高一點,20度,可以嗎?”
“不—行—”男生從毛毯裡露出半張肥碩而酸腐的臉,刻意拖長音調,挑釁地朝沈昭三人一笑,說罷用力拽回簾子,再也不理會她們。
見實在講不通道理,宋淮安直接拿起窗台的遙控器,調到20度,示意沈昭和安粲先回座位。
“這次怎麼不躲了,宋老師。”
和宋淮安并肩走,坐到椅子上的前一刻,沈昭突然傾身湊近,在他耳邊小小聲,說完不再管,沒等他反應,退回座位,直接拉上了簾子。
僵在原地,耳廓殘留的細微的氣流似乎還在盤旋,待回神,沈昭的身影已經不見。
灼熱感從耳尖蔓延,捂着發燙的臉,蹲下來,久久沒有起身,鑼鼓般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她離我好近,她是不是喜歡我?如果她和我表白怎麼辦?可是我隻想和她做朋友哎,拒絕會傷了她的心嗎?
因為一句話,宋淮安怔愣了一上午,中午吃飯仍心不在焉。
沈昭實在無辜,她隻是有些生氣,自認為自己沒幹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突然就像避瘟神一樣躲着自己,飯不來吃,晚上更不會一起走。但性格使得,她不會去質問,隻能自己生悶氣,然後小小的報複一下。
小小的報複,就像——
“空調遙控的電池?”安粲不确定地問。
“嗯呢,下午再裝上,”沈昭說得驕傲,将電池重新收進衣服口袋,“看他這次還調不調得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