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沈昭第一次聽到宋淮意說這麼多話。
她忍不住又偷偷瞄了他一眼,那張臉依舊沒什麼表情。剛才的那抹輕笑,似乎隻是她眼花産生的幻影,太陽一出,轉瞬就消失不見。
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鑽進了沈昭的腦海:宋淮意,不會是面癱吧?
這個想法一出,便以強硬的姿态牢牢占據了她的思緒。沈昭的目光越來越狐疑,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直到宋淮意真切卻又略帶戲谑地低笑出聲,“回神了。”
沈昭才猛地驚覺自己剛才在做什麼,竟然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盯了宋淮意兩分鐘?
她慌忙将臉埋進面前的餐盤裡,耳尖越來越紅,筷子一下下地戳着裡面無辜的西藍花,根本不敢再和他對視。
“首先,”宋淮意的聲音慢條斯理地響起,帶着一點兒洞察一切的沉穩,“我不是面癱。”
“其次,”說到這兒,宋淮意停了一下,目光輕飄飄地掃過沈昭的發頂,語氣促狹,“西藍花要被你戳爛了。”
沈昭手指一僵,終于停下了動作,心下卻是一驚。宋淮意他怎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這并不難猜,”宋淮意招手示意傭人将盤子收走,才繼續說,聲音平穩,字字清晰,“你的身上,帶有一種未經浸染過的,純粹的天真。”
“這聽着可不像什麼好話。”沈昭小聲嘟囔,指尖摩挲着手裡的玻璃杯:“你倒有一種,既經雕琢的,讨厭的惡劣。”
聲音雖輕,但宋淮意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眉梢微挑,唇角弧度變得意味深長,“哦,這就算是惡劣了嗎?”
說着,抽出一張紙巾,傾身向前,極其自然,卻又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輕輕擦過沈昭的嘴角,低聲說:“這裡,沾到醬汁了。”
宋淮安的氣息随着俯身的動作拂過她的耳廓,溫熱又暧昧。可那雙深邃的眼眸确是笑意淺淡,未達眼底。
沈昭渾身一僵,微微發怔,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白,“騰”得一下站了起來,“你……”
宋淮意卻是更快一步,一根修長的手指帶着微涼的觸感,輕輕貼上了她的雙唇。
“噓,”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吐息在沈昭的面頰缭繞,仿若耳語,“有人來了。”
沈昭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啪”的一聲将他的手拍開,驚慌扭頭,就見電梯指示燈亮起,宋淮安打着哈欠從裡面走了出來。
“哥,沈昭?”他顯然還沒有完全睡醒,迷迷糊糊晃到餐廳,徑直坐在了沈昭旁邊的位置。宋淮安沒注意到旁邊沈昭異常的臉色,隻問:“你們都吃完晚飯了嗎?”
“我……我上去叫安粲起床。”
沈昭再也不想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中待着了,丢下這句話,幾乎是落荒而逃,電梯都不等,直接從樓梯上了二樓。
“啊……我一來就走嗎?”宋淮安茫然擡頭,隻捕捉到她倉皇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語氣裡充滿了委屈和不解。
他像是突然被抛棄,眼巴巴地望着樓梯的方向,滿臉的失落。
宋淮意将一切盡收眼底,卻隻是不動聲色。
他垂眸,此刻手背已經泛起明顯的紅痕,指尖輕輕摩挲着剛才被沈昭拍打的地方,動作玩味。接着平靜地囑咐傭人給宋淮安上餐,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般。
宋淮安這才注意到大哥手上的異常,關心詢問,“哥,你這兒怎麼了?”
宋淮意擡眼,對上弟弟關切的目光,笑容意味深長,卻什麼都沒有解釋。
他起身,路過宋淮安時,擡手,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徑直向客廳走去。留宋淮安一人坐在餐廳,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哥這是在搞什麼。
二樓。
房門在身後輕輕合攏,樓下的聲響被徹底隔絕,沈昭緊張的神經驟然松動,整個人脫力般,順着冰冷的牆壁,一點點滑了下去,最後蹲在了地上。
她把臉埋進臂彎,涼意透過薄薄的衣服面料滲進來,才讓她混亂的心跳稍微平複。
緩了好一陣,沈昭才撐着牆壁站起來,走到衛生間。
涼水撲在臉上,那股泛起的燥熱和慌亂才被壓下去些許。雙手撐着洗手台,看着鏡子裡自己有些蒼白的臉,沈昭試着穩了穩心神。
剛轉身要去叫安粲,就聽卧室門“咔哒”一聲,安粲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走了出來。
“昭昭,你也剛醒嗎?”安粲的聲音黏糊,迷迷糊糊上前,伸手挽住沈昭的胳膊,親昵地将臉埋進她的頸窩,“好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