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謝頌夫妻一路上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徐州從事錢彌忍不住露出一點不屑。
他加入主公麾下時,這個謝二郎已經是一座牌位了,成為初創團隊裡的傳說人物,天天聽他們“若謝哥在,絕不會如此”,所以這次專門過來瞻仰這位“絕不會如此”有多厲害。
也不需要怎麼去對江臨歧這些老人出言嘲諷,隻需要在他身邊跟着,不時用似笑非笑的眼光看看這位“絕不如此”,再看看江臨歧,再露出一點“哇喔”的表情。
就足夠這位江從事破防破到掩面而去。
啧,老江還搞諜報呢,真是沒有一點城府,這就跑了,都不讓他多爽一會。
看着老江那幾乎要抗着坐騎跑路的姿态,錢彌的娃娃臉上露出鄙夷,轉頭卻是看向謝頌夫妻:“請吧,最近官道難行,車隊想去淮陰,還需花上三五日呢。”
謝頌還在沉浸在無盡懊悔中,倒是郭皎起了另外的心思——那位姐姐要是有朝廷皇帝當靠山,自己那位隻是青州土霸王的爹爹,好像就有點不夠看了。這女人比的就是娘家,她還是早些知曉姐姐的喜好,看能不能讨得她歡心。
而且……
她有些一言難盡地看了眼魂不守舍的丈夫,自己真的要跟他一起去見那位姐姐嗎?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根小草,卷入了什麼了不的千軍萬馬的戰場,想跑怎麼辦?
天啊,這男人看起來好靠不住,還是我自己先想想辦法吧。
……
郭皎把小孩交給婢女抱着,下車騎馬跟在錢彌身邊套起了近乎,她指了指不遠的茶棚:“錢從事,辛苦您一路陪同,妾身與車馬要停下暫歇息,可否請您一起來喝杯茶水?”
路邊的茶棚是木架搭成,上有麥草編成的頂蓋,土竈大鍋,幾張桌子小凳。
錢彌自然同意。
“妾身見錢從事氣度不凡,芝蘭玉樹,不是出自哪家大族?”郭皎溫柔問。
“淮陰流民,”錢彌淡定道,“無家無族,隻是出自淮陰書院。”
郭皎頓時了然,輕聲道:“原來如此,早就聽說淮陰書院各種傳言,今日遇上,才知百聞不如一見。”
淮陰本沒什麼書院,隻有千奇樓建立了一個書院,不教經義,不懂詩詞,就學些識字、算術、維修、農書、牧養,被南北大族的讀書人輕蔑稱為“奴婢院”,因為這些管事、匠人、農夫都是他們這些大族的奴婢。
但後來,徐州刺史居然從這些奴婢裡挑選吏員,管理鄉間縣裡,一時間,天下大嘩,引來無數大儒的批評,說這是倒施逆行,毀國根基,南國上下士族,更是跪在宮外,要求将徐州刺史換人。
“說來,”郭皎好奇道,“當年吏官之别,吵得沸沸揚揚,卻突然間又朝野閉口,不談此事,默認了徐州自己任命官吏,且不追究,是何緣故。”
錢彌笑了笑:“那是主公說,如果南國不願意徐州以吏代官,那大可以讓想派族中弟子來徐州當官的大族試試。加上那時西秦又南下,朝廷需要徐州的錢财相助,便按下此事。”
郭皎更好奇了:“可是後來,南朝國子監願意破格收那些徐州起用的吏員,讓他們前去學習經義,如此才能有升遷的機會,你們怎麼又不願意了?”
錢彌無奈道:“徐州的雜事,根本沒有時間去進修,再說了,我們志氣不高,能在主公身邊當從事已經是托天之幸了,又怎麼敢奢求入朝,去陸相麾下聽宣呢?”
呸,離開主公,去那些天天談玄嗑藥的南朝朝廷?
他得是有多想不開?
郭皎不由點頭:“也對,南朝由世家大族把持,我家在以前在漢室都隻是三等士族,所以父親都不願意南下入朝呢。錢從事真是遇到了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