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靈面向婆婆的墓碑,不再端詳跪在墓前的少年。
沒錯。
這就是他。
一切處理好之後,翟不凡跪在婆婆墓前:“謝謝,我以後會還你的。”
年少的翟不凡眉宇間還有些青澀倔強,時常皺着眉。
姜靈上前點了點他的眉心:“年紀輕輕,不要總皺眉,明明長得這麼好看,這樣顯老。”
翟不凡警覺地看向姜靈,匆匆留下一句“我走了”,便快步走開。
他在怕什麼,自己又不會吃了他。
“诶,你娘欠我錢,你還要回那個葉府嗎?不如給我打打工還錢。”姜靈跟上去。
“真欠?”翟不凡見甩不開姜靈,幹脆停下問道。
姜靈雙手抱胸:“我現在比你強,我說真欠就是真欠,不說你娘,你這次本也欠我。”
弱肉強食,就是修仙界的道理。
翟不凡皺着眉道:“好。待我處理完族中事情,我會來……給你打工。”
“處理事情?你要做什麼?”姜靈好奇。
“你不用管。”
這桀骜的樣子,倒是和姜靈認識地翟不凡一模一樣。
墓園裡,正午的陽光晃得姜靈有些眼暈,她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就忽覺一陣困倦。
随後便陷入了昏睡。
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竟然還躺在墓園裡,瞧着太陽的走向像是未時。
姜靈爬起來晃了晃腦袋。
“你醒了。”
身後傳來少年清越的聲線。
姜靈回頭,對翟不凡尴尬地笑了笑:“哎,這困勁兒來了擋都擋不住。”
“你睡了一天一夜。”翟不凡伸手遞給姜靈一個水壺。
姜靈舔了舔幹澀的唇,接過來一飲而盡:“你是說,我在這地上睡了一天一夜,你就這麼看着?”
“嗯,搬不動。”
翟不凡的指節腕骨都很突出,泛着輕微的紅,常年營養不良加雨中跪了一夜、受了葉峰數鞭,他眼底的烏青又深了幾分。
姜靈活動活動手臂,内視丹田,自己怎會無緣無故睡了一整日?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姜靈的心涼了幾分。
她的修為倒退了,倒退至築基初期。
這個破世道,動不動就倒退修為,又或者是修為消失,姜靈都覺得是有什麼人在故意整她。
“你怎麼了?”
姜靈擡頭看看太陽,愣是看得自己眼睛發花,落下幾滴眼淚:“沒什麼,你知道的,修仙者的年紀從來不外顯,其實我已經年紀很大了,所以嗜睡了點,這不,剛剛清醒,還得緩緩。”
“哦。”翟不凡盯着姜靈的水壺,“還我。”
自己修為倒退不知何時會再次發生,暫時不能在葉府露面了。
姜靈深沉道:“葉二,我之後會在暗處看着你,你回葉府之後好自為之,保護好自己。”
身後久久沒有動靜,姜靈回頭看翟不凡。
翟不凡正在擦水壺的壺口。
……
送翟不凡回去後,姜靈尋了個葉府旁邊的院子住下,雖然儲物袋沒能帶進來,但自己會畫一些符,賣一賣得了些靈石。
翟不凡回去後免不了又被人一頓為難,他住得偏,婆婆也走了,破舊的小屋子裡隻有他一人。
不過好在他住在最偏的屋子裡,姜靈租的屋子才能跟他牆貼着牆。
而牆這種東西,對于修真者來說,屬實不算是距離。
姜靈作為債主,時不時就穿牆而過,借口視察,實則給翟不凡帶些棉被吃食之類。
翟不凡一開始還抗拒,慢慢地也就習慣了。
這天晚上,姜靈又理所當然地穿牆而過,卻看見觸目驚心的一幕。
翟不凡沒穿衣服。
他的身上又出現了幾道新鮮可怖的傷口,他正艱難地清洗後背的傷處。
雖說這身體姜靈也用過,可到底……好久沒用了,且現在的翟不凡更加年輕,瘦弱……
單薄的身軀還沒長開,姜靈放下食盒,咳嗽了聲。
翟不凡回頭,處理傷口的手顫抖了下:“我說了,别來。”
姜靈恍若未聞,自然地幫翟不凡清理傷口:“這次又是誰弄的?我不是給了你靈符,為什麼不叫我?”
翟不凡閉上了眼:“我與你非親非故,我不想欠你更多。”
“哦,非親非故。”姜靈一字一頓。
從前自己也這麼跟翟不凡說過來着,他怎麼說的,他好像說自己是他徒弟,然後還給自己強行綁上了連心鎖。
姜靈盯着翟不凡消瘦的後背,有些失神。
翟不凡見身後的姜靈沒了動靜,回頭看到姜靈眼神呆呆地看着自己裸露的後背出神,一把奪過了打濕的毛巾。
他臉上泛上一絲紅色,咬着牙道:“你走。”
姜靈這才回神,看到翟不凡臉紅,失笑道:“怎麼了?跟我還害羞起來了?我和你可不是非親非故,我是你債主。”
姜靈想了想:“唔,債主不太好聽,既然我是你娘的遠房親戚,你年紀小,是我晚輩,你以後就叫我姑姑吧,我罩着你,好侄兒。”
“葉二,我叫姜靈,以後呢就是你的姜靈姑姑了。”姜靈笑眯眯地看着翟不凡,反正翟不凡沒有記憶,這便宜占大發了。
沒料翟不凡竟然沒反駁,而是偏過頭,長長地睫毛蓋住了瞳孔,他無力地扶着桌沿,低聲道:“我說了我會還你的,還有,别叫我葉二。”
“不叫你葉二,叫你什麼?”
“我與葉氏恩斷義絕,不再姓葉,葉家也從來覺得我寥寥此生,名如草芥,既然如此,我今後随婆婆姓翟,名不凡。”翟不凡的下颌線鋒利,單薄的身軀在燭火的映照下像一隻蓄勢待發的小豹。
“叫我翟不凡。”
龍傲天的名字,原來是自己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