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溟仙宗的學分制度是年度車輪制,宗内弟子分兩輪,學一年休一年。這樣的考慮也是為了方便那些有所領悟的弟子合理安排自己的時間,萬一趕上了突破,可以等兩年再去修學分。
這本來也沒什麼。畢竟何纓是有親傳師父的,正常來講親傳弟子的衣食住行以及修煉之道,都由師父親自管轄。
有的師父死闆,每日修煉和練習都有固定的時間,還沒開學呢就會給徒弟發一大長溜的課表和自學秘籍書單,然後再根據完成情況和每日上課的遲到情況給學分;
有的師父就比較随便,喜歡散養,你有問題就問,沒問題自己愛幹什麼幹什麼,年末了給個得過且過的分數就算完事。
這樣的循環大概會持續個二十年,二十年之後如果學生還沒結丹,仙宗會給他算好學分,然後把學分兌換成學生所需的物品,遣送回家。
說白了就是二十年考察期,二十年結不了丹你的仙路也就這樣了,回家去吧。
何纓對這些一無所知,更不知道其實大部分弟子都是沖着學分去的。他們既不想修煉也不想成仙,隻想混點學分然後回家,仙宗給的東西足夠他們一輩子榮華富貴了。
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大能遍地,萬人成仙的時代了。
所以像何纓這種天賦異凜的存在,擱在雲淮手下确實是有些可惜。
畢竟雲淮是真撒手掌櫃,什麼都沒告訴何纓就一個人無影無蹤了。
何纓甚至不知道親傳弟子不用去上給外門弟子準備的大班課。
明天就是上課的日子了,何纓晚上還在畫符,她像一隻蘑菇長在了閣樓二樓。偶爾走神畫錯,整張符箓廢掉,就前功盡棄了。
“為什麼……沒有撤回……我需要撤回……”離了現代高科技,何纓再也不能在電子畫布上随便畫畫然後撤回了,就因為這個,她剛開始畫符的時候報廢了幾百張,今天一共才畫錯了五張,已經是頗有進步了。
绯明從三樓的欄杆上躍下,跳到了何纓的書桌上。
何纓精神恍惚,她嘩啦嘩啦地翻書,企圖将書中的每一種符都記下來。
绯明用爪子扒拉書頁,那本符箓合集已經被翻到了化神期,上面講的正是化神期才能畫成的溯回符。
绯明:?
她明天不是去上課的?自己把東西都提前學了還上什麼課?
绯明摸不着頭腦。他剛想扒拉另一本禮制書,就被身後的一雙手偷襲了。
何纓把狐狸抱了個滿懷。
绯明四隻狐爪難敵兩隻人手,主要是這人實在是太過抗撓,任他怎麼折騰都不松手。
何纓把臉貼在狐狸毛茸茸的後背深吸一口,绯明轉過頭來作勢咬她,何纓把臉湊過去給他咬,對着他的側臉和耳朵又蹭又親。
绯明震怒,天天就知道輕薄本座!
然而他現在是一隻狐狸,于是所有憤怒的嚷嚷都變成了嘤嘤的叫聲,可愛極了。
何纓把他壓在書桌上,把臉埋進了肚肚。
你一隻小狐狸能把我怎麼樣呢!你逃不了啦!
何纓把狐狸摟在懷裡歎了口氣。
隻有抱住懷中的小狐狸時,何纓的思緒能稍微安靜下來。明明生活如此美好,明明世界如此新鮮,可為什麼她總是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些讓人焦慮的事情呢?
何纓放下桌上亂七八糟的書籍和符紙,抱着绯明回了三樓。
天就要亮了,何纓不再磨蹭,嘩啦嘩啦地梳頭換衣服。
一切整理完畢,何纓把提前寫好的符箓裝進儲物袋,蹲在門口思考自己還有事沒做。
绯明本來還在用跳下樓閣,爬到了何纓的肩上。
“不行不行,今天可不能帶你去,你在院子裡玩吧!我給你買好吃的回來!”何纓揉了揉狐狸的頭,将他抱下來。
何纓站起身來,連做了三次深呼吸,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的着裝。
藍白色的校服一塵不染,每一層裡衣都妥帖地塞進了正确的位置。
首先,家門是人體智能識别,不用帶鑰匙;
其次,修真界沒有手機;
最後,她不用吃飯也不用睡覺,不需要順路采購生活必需品。
好!何纓拿過門旁挂着的紗巾,系在了脖子上,把下半張臉藏了起來。
……像個江洋大盜。
大盜何纓雄赳赳氣昂昂地跨出了銅鏡。
赤璃境的仙亭裡,绯明支着下巴,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巨大的狐尾在身後一擺一擺,時不時打到柱子上,把柱子敲得砰砰響。
你不帶本座,本座自己去。
八條柔軟的狐尾肆意伸開,绯明伸手觸碰水鏡,一股灼熱的靈力自掌心流出。
片刻後,他收回手。身後的狐尾又少了一條。
何纓雄赳赳地出門,沒走兩步,就像隻被戳破了的氣球,立馬蔫了下來。
上課地點在外門弟子所在的熙融峰上,也正是一開始的時候何纓踏進滄溟仙宗的那片土地。
熙融峰是幾座山峰裡最大的一座,他不怎麼高,卻連綿很遠。住在此地的人數也是最多。
何纓本來想貼個飛行符自己飛過來,但是她還沒能克服一個人在天上飛的奇葩和尴尬。
大家都在天上飛,這有什麼好怕的?
可是别人都是禦劍!騰雲駕霧!瞬間傳送!她什麼都不會,真的不要太尬尴。
逃避可恥但有用,何纓自己騙自己,假裝根本不會畫飛行符,到山□□了靈石又一次坐上了滴滴打鶴。
因為是開學第一課,幾乎所有的外門弟子都會去聽,地點就設在了正殿。
何纓到的時候,已經有一半的人在正殿裡等着了。
出于為還未築基的弟子考慮,學堂和普通的教室沒什麼區别。殿内擺放好了一張張的木桌和長椅,一排一排地延伸到最後。對于修真者來說環境算不上好,人太多,聲音雜。可是對于何纓來說卻沒什麼,這樣的日子她在大學裡已經習慣了。
何纓走進正殿,原本嘈雜的人聲消失了。不管是剛入門的小童還是入門十幾年的男男女女,所有人都帶着震驚的表情看向何纓。
何纓往裡走,周圍的人齊刷刷地退後,還在打鬧的弟子也停了,慌忙朝兩邊退去,不忘把扔在地上的紙團撿走。
衆人為何纓讓出了一條大道。
何纓心道我又不是惡霸!
她沒走兩步,身後一個小童跑出了大殿,一邊跑一邊大喊:“何仙子來這兒聽課啦——”
沒過一會兒,烏泱泱來了一大堆人,别說是外門弟子,聽到風聲的内門親傳也來了。這開學第一課從來沒這麼熱鬧過。
何纓默默地走到了最後一排靠窗坐下。其實她很想坐在前排聽聽課,因為她确實對修煉一無所知。但是她現在去前排坐下一定會被所有人圍觀,她都不敢想自己在前面坐下之後身後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她。
還是坐在最後一排吧,起碼後面就是牆。
來人越來越多,教室漸漸被填滿,但是沒人敢坐到何纓周圍。以何纓為中心前兩排和旁邊一整條長椅空無一人。四下的人都在偷偷打量何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