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王嬷嬷,皇後娘娘特意派來教導我一些規矩。”甯清簡單直接的點出王嬷嬷的來曆,“王嬷嬷,勞累你跟着我去觀山庵了。”
王嬷嬷聞歌弦而知雅意,一路看下來,多少猜到甯清的性子,笑道:“小姐折煞老奴了,觀山庵清幽雅靜,是奴婢的福分才是。”
觀山庵因甯清在京城出了名,最近不知多少人想去湊熱鬧。但觀山庵卻以為佛祖重塑金身為由,閉門謝客。
住不住京城内,王嬷嬷真不在意。
甯清心下稍寬,安置王嬷嬷的事就全交由陳嬷嬷負責。
昨夜大雪,今日日光燦爛,路面上的積雪化了一些,路滑車慢,甯清一行人将近午時才回到觀山庵。
回來第一件事,甯清就先去看望濯塵師太。
屋内,濯塵師太強撐着精神等甯清,一見她進來,順手脫掉鬥篷,師太皺眉道:“急什麼?緩緩再脫。”
甯清可等不了,外頭寒氣重,去了鬥篷,才好近身說話。
“師傅,我身體好着呢,再說,屋内暖哄哄的,一點都不冷。”甯清眉眼淺彎,傾身去握師傅的手,讓她感受自己手心的溫度,是暖的。
濯塵師太又問起皇後召見的具體情形,甯清事無巨細的答了,“王嬷嬷就住在我院子裡頭,出嫁前,我會打發她走。”
不管皇後是好意還是另有目的,甯清都不想接受。她對鎮國公府生活的規劃就是平淡,無波無瀾,還有,彌補。
“陳嬷嬷會一直陪着你。”濯塵師太安慰甯清。
甯清目光逐漸堅定,重重點頭,陳嬷嬷也說過一樣的話。
她實在舍不得師傅。可是,濯塵師太在僧尼當中已有聲名,她自己更屬意在觀山庵度過人生最後的日子,觀山庵私下已經準備圓寂儀式。
這些甯清都清楚,張了張口,還是說不出讓師傅跟着去鎮國公府的話來。
陳嬷嬷剛好進屋,禀報道:“師太,姑娘,奴婢安排王嬷嬷住在西廂房。”
有外人在,陳嬷嬷就此改口,把甯清當做主子,而非自己幫着養大的孩子。
“嬷嬷,你瞧着那位性子如何?”濯塵師太關心問道。
“通達明理,極好相處。”
陳嬷嬷心底佩服,宮裡混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言談舉止、周身氣度,比她在江南見過的那些大族人家的管事嬷嬷還要厲害。
甯清眼眸一動,就有了主意。濯塵師太看在眼裡,沒有插手,甯清要開始自己解決麻煩。
山中不知歲月悠長,草木比人先知春暖。
婚期前一天,甯清搬到京城的宅子待嫁。濯塵師太經過半個月的調養,病情有了起色,堅持要來送嫁。
月沉如水,遲來的慌張和忐忑開始漫上甯清心頭,她不想讓師傅擔心,隻靜靜地伏在窗前,等待天亮。
這不是正常的出閣,不需要人囑咐她如何侍奉夫君,應付公婆,怎麼教養子嗣。
甯清小時候在山下見過一次婚禮。
隻隐約記得,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和滿眼的紅色,新娘被扶出喜轎時通紅的臉頰。
還有,甜滋滋的喜糖。
她含着糖果,一手牽着濯塵師太,一手握着陳嬷嬷的手,滿足的上山。
翌日,天公作美,萬裡無雲。
鎮國公府娶親的消息京城人衆皆知,陸老夫人有心低調,并沒有大辦,隻請親戚好友上門吃酒。
幸而有萬福寺方丈的指點,陸長野和甯清的親事,有冥婚之名,而無冥婚之實。三書六禮,鳳冠霞帔,上族譜,皆數齊全。今後在鎮國公府孝順長輩,教導小輩,盡到世子夫人的職責。
對鎮國公府和甯清而言,都算是一樁好事。
天剛蒙蒙亮,甯清一身正紅色喜服,頭戴五福金絲镂空吉祥鳳冠,手持喜上枝頭團扇,坐在梳妝台前。
濯塵師太眼含不舍,哽咽道:“賴茲托令門,任恤庶無尤,孝恭遵婦道,容止順其猷。清兒,要謹記,榮華花間露,富貴草上霜。”
“師傅惟願你無災無難到白頭。”
甯清匆匆眨動泛紅的眼眸,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訴說,可全堵在喉嚨口,發不出聲來,隻化成一聲沉悶的“嗯”。
她微仰着修長的脖頸,不讓淚珠浸染眼角的胭脂。
喜娘喜氣洋洋的高喊,“吉時已到!”
甯清最後望了一眼師傅,扶着陳嬷嬷的手,緩緩踏出閨房。
花轎到鎮國公府門口,鞭炮齊鳴,禮樂不斷,甯清扶着喜娘徐徐下轎。
團扇在前,未能遮掩全貌,甯清冉冉而至,腰肢袅娜,雪膚襯紅衣,清然獨立。
先前沒見過甯清的客人不覺倒吸一口涼氣,而後暗道可惜,嫁人即守寡。
陸老夫人端坐在高堂之上,正要示意拜堂。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喧嘩,原是宮裡來人送賞。
打頭的是皇上賀禮,一封聖旨,賜甯清為二品诰命夫人,另賞瑪瑙玉如意一對。
緊跟着就是皇後。坤甯宮賞鸾鳳和鳴金如意一對,蜜蠟朝珠、珊瑚朝珠各兩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