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清猶豫片刻,就同意了。
本朝不比前朝,對女子束縛大大減輕,高門富貴之家的寡婦出門也常見。前些年,因為打仗不知死傷了多少人口,如今寡婦改嫁,朝廷非但不阻攔,還會随一份薄禮。
正值午間用飯的時辰,悅來樓客如雲來。甯清和陸娴坐在最後一間雅間用午膳,透過窗戶看去,中間有一高台,正好是說書人的戲台,正說着編纂的故事。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眼見就要結束,說書人話鋒一轉,突然和客人們閑聊京城趣事,“我這兒倒聽來一件喜事,巳時宮中傳聖旨到太師府,乃是為賜婚太師府小姐和恭王世子,兩家可謂門當戶對,天作之合!進近來京城的喜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呐。”
離得近的客人接話道:“可不是。我舅舅在一家官宅跑腿,光是送新婚賀禮就送了不下七八家呢。”
接着又有人列舉自己看到的盛大婚宴。
說書人并不壓聲,甯清聽得清楚。
她對周太師敬佩不已,竟能舍下潑天富貴。
若是皇長孫平安,等他繼位,周家就是後族,起碼三代富貴無憂。現在又有一個機會近在眼前,周太師硬是推了出去。
因皇後沒追究王嬷嬷的事,甯清特意盯着前朝後宮的消息。
王嬷嬷在宮中生活快四十年,對家中的兄嫂隻有恨,并無骨肉親情,皇後想用家人來捆綁王嬷嬷,算是打錯算盤。甯清相問,王嬷嬷直言告知,裝病沒跟入鎮國公府,後來,隻說王嬷嬷不告而别,其實是甯清私下送王嬷嬷去江南養老了。
這才知道她大婚第二天,早朝上就有禦史建議皇上早立儲君,穩固國本。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暗中較勁的勢力開始露出水面。
二皇子和三皇子身邊都有一批擁趸,還正好是前者偏文,後者偏武。
頭一個開始較量的就是皇孫妃。誰能得到周太師家的小姐,就先勝一籌。但誰也沒想到,人家老太師兩不沾邊,來了一個釜底抽薪,直接請旨賜婚,這位周家二小姐最後花落恭王府世子。
恭王是皇上的弟弟,一心沉迷修書編史,對俗事全無興趣。在他的熏陶下,恭王府低調中立,對皇子們并不偏頗。
吃飽喝足後,陸娴帶着甯清去去霓裳閣看衣裳。
掌櫃的笑臉相迎,上了二樓,“這是月華錦,光滑細膩,是今春最時興的料子。兩位小姐覺得如何?”
“不是薄軟的料子,去參加桃花宴正好。”陸娴摸了摸,覺得還不錯。
“小姐眼光真好。京城許多官家小姐都搶着要呢,隻是料子數目有限,不能滿足。”
其實是價格高,掌櫃的也是看甯清和陸娴身上的刺繡竟是蘇繡,這才推薦。
桃花宴,大雍朝的第一個花宴,又是長公主宴請,各府的夫人小姐都極為重視。早早定好了衣裳首飾,霓裳閣的利潤跟着漲了一大截。
甯清見陸娴喜歡,溫聲開口:“掌櫃的,月白色和鵝黃色各拿一匹。”
“好嘞,二位小姐稍等。”掌櫃的忙和夥計去取貨。
陸娴拉住甯清的手,小聲道:“嫂子,你不用買,我娘肯定給我置辦衣裳了。”見掌櫃的已經去拿月華錦,這時候說不要就丢人了,又說:“不如嫂子你拿去裁衣裳,反正咱們都去桃花宴。”
甯清輕輕搖頭。
陸娴驚訝:“嫂子不去?”
“不知,看祖母的意思。”思及剛剛說書人的話語,甯清小聲道:“八成不會去,妹妹收着吧,另一匹就給雅妹妹。”
陸娴看中鵝黃色,陸雅穿月白色的也适宜。
甯清真心想送,陸娴就不扭捏了,大大方方收下,還許諾,“下回我請嫂子看戲,我家養了一個戲班子,唱得可好了。”
甯清笑着應下。兩人說說笑笑,又去點心鋪子買了幾樣零嘴,才回府。
“清兒回來了?今日就留在我這裡用晚膳,廚下的炖鴿子湯專給你補身子。”陸老夫人知曉兩個姑娘出去逛街,高興得很。
“是,祖母。”甯清感激一笑,眼神環顧一圈,沒看到陸文安,“祖母,安兒怎麼不在?”
往常用膳,陸文安都在。
“他正和字帖較勁呢,先生教臨摹,他總對不上,還在屋裡不肯出來。先由着他去。”陸老夫人寵溺般說着陸文安不服輸的勁頭。
再者,陸老夫人有意單獨和甯清說些事。國公府隻有她們兩個大人,她對甯清有更大的期許。
甯清還不知陸老夫人的意圖,說了街上遇到的趣事,其中就有說書人提到的賜婚。
正中陸老夫人下懷。
“太師智計無雙,從前多少坎都過來了,兩位皇子還算不過他。”陸老夫人想到太師的手段,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又笑道:“依我看,皇上心思未定,咱們家雖人少應酬少,你遇事還要思慮到這一層。”
甯清訝異擡眸,陸老夫人說得如此直白,“祖母,我曉得。”
“嗯,”陸老夫人滿意點頭,又說起另一件事,“新朝開恩科,府裡的先生要辭官科舉,這是好事。隻是要給安兒重新找一位開蒙先生了。我年紀大了,精力有限,專心管這一件事就好,府裡的管家就托給你。”
甯清詫異的站起身,不敢受。隻是還沒反駁,陸老夫人就截話:“你難道就看着我老婆子勞累?先練練手,我在後頭給你坐鎮!就這麼定下。”
甯清懷着愧疚進府,滿心要照顧陸老夫人,當下就應了,“祖母厚愛,我一定盡力為祖母分憂。”
這時,盛嬷嬷突然進來,“老夫人,宮中來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