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山庵為濯塵師太舉辦長達七天的圓寂儀式,取圓滿,超脫六道之意。
甯清每天都在,不曾缺席。
這是第七天了,甯清看着濯塵師太的院子被收拾幹淨,對面的閣樓也被匠人重新刷漆。觀山庵近來上香的人增多,濯塵師太和主持師太說過,想把這個院子挪去當香客院。
涼風習習,甯清卻被吹得閉上雙眼,她明白師傅的意思。
“乍暖還寒,外面天冷,陳嬷嬷,我們回家吧。”甯清眉眼清明,停住去師傅故居的腳步,輕聲和陳嬷嬷開口。
從此,她把鎮國公府當家。
“夫人?”陳嬷嬷驚訝過後就點頭,“這個時辰回去正好,咱們也不必面辭,讓碧影去同主持師太說一聲就好。”
甯清點頭,“聽嬷嬷的。”
階梯繞山而建,二人慢慢往下走,國公府的馬車等在山下。
經過七天念經抄文的過渡,甯清忽然閃過一個先前不曾抓住的念頭,自言自語道:“有沒有内情呢?嬷嬷也在,不會的。”
說完,自嘲多想的搖搖頭,甯清覺得自己多慮了。太醫看過濯塵師太的病症,親口說過時日無多,短則一個月,長則三個月。算算,差不多就是一個月的時間。
殊不知,身旁的陳嬷嬷面色微變,低頭盯着車内鋪着的毛毯,不想讓甯清察覺。
而甯清雙眼失神,思緒全用在懷念濯塵師太上,剛好錯過陳嬷嬷的片刻異常。
鎮國公府。
“清兒,你回來了。”陸老夫人見甯清雖清瘦些,精神看着還好,才去掉擔憂。
“祖母,讓您擔心了。”甯清歉疚的開口,再提圓寂禮的事,“師傅的圓寂禮已完,一切都是按師傅的心願辦的。”
“那就再好不過。”到她這個年紀,對死生之事更看得開,勸道:“逝者已去,我們留下來的人唯有過好日子,才不算辜負了他們。”
甯清眼中隐有淚光閃過,但她一眨眼,已經水過無痕。甯清輕柔一笑,“祖母教誨,我曉得。”
陸老夫人不多留人,讓甯清先回去用晚膳。
習慣成自然。甯清在觀山庵長大,早晚抄寫經文的功課,一時改不過來。
為一個人抄經是抄,加一個人不過是順手的事,甯清決心為濯塵師太抄往生經的時候,就順帶上陸長野的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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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就到了三月底,甯清的生活逐漸變得規律。
早起練字抄經,用早膳,或去禧晖堂請安,陪着陸老夫人用早膳,聽着陸老夫人處理國公府的瑣事,再回去解決自己院子的事務。
剩下的時間,都随甯清自由支配。
到了晚膳時候,就去禧晖堂陪陸老夫人和陸文安一起用晚膳。
一段時間下來,甯清逐漸融入鎮國公府,偶爾能幫着陸老夫人打下手,一面還和陸文安相處和樂。甯清帶着陸文安去後花園放風筝,聽他背誦千字文。
甯清隐隐感覺到陸老夫人在推着她前行,她想想自己嫁入陸家的緣由,深深歎口氣,隻能随着陸老夫人安排,自己更加用心。
這一日,守門的丫鬟來報,“夫人,娴小姐來了。”
甯清正在窗下看書,聞言起身去迎。
陸娴性子急,小跑着就進了甯清的正房,瞅見案幾上的書本,“堂嫂,沒打擾你吧?難得說服我娘放我出來一回,我才沒讓人提前同你說。”
甯清淺笑,嗓音清澈,“不過是看閑書打發時間。妹妹來是?”
陸娴活潑好動,但性子直,頗有正義感。剛到那日小小試探為難甯清,但隔天認親也算幫甯清說話。甯清覺得陸娴性情直率,是個好姑娘。
說起自己來的目的,陸娴面頰泛紅,有些羞赧,但還是擡眼,真誠的看着甯清,“堂嫂,我來跟你道歉。那日我不該那樣同你說話,”可能是沒有賠禮道歉的經驗,陸娴深呼吸一口氣,繼續說完,“希望你能原諒我。”
她家就在國公府邊上,陸三夫人十天半個月就來拜見陸老夫人一回。陸娴已經知道甯清有自己的嫁妝鋪子,她花費又少,并不貪戀國公府的錢财。
還有就是她娘,陸三夫人說過,甯清進了陸家,就是一輩子守寡,女子不易,何苦為難她一個苦命人?尤其是陸老夫人故去,甯清還不知将來日子如何。
憑借她的美貌,找個尋常人家嫁了,不是更好?
陸娴聽到心裡去了,登時又覺得是陸家對不住甯清,耽誤人家。她還大逆不道的猜想,是不是陸老夫人看中甯清的八字,所以甯清才不得不嫁進陸家。
甯清一愣,而後嫣然一笑,陸家的人,都很好。她也要對陸家人很好才行。
“妹妹多慮了,我明白你的本意,怎會惱你?”甯清聲柔如水,
“嫂子你人真好。”
陸娴解決心事,話匣子就打開了,“倩薇姐姐還說你清寒如霜,今後不敢來叨擾你。我就說,你隻是看着冷,其實可好說話了,人又溫柔。”
就是可惜堂哥不在,不然你們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甯清笑笑,沒說她是隻對陸家人這樣。
“我兄長說,今日悅來樓有說書人,不如咱們一起出去逛逛?去散散心吧,好不好?”陸娴興緻十足,鼓動甯清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