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是沒底的，畢竟自己早已不是少年的心，要裝出少年人的狀态不算容易，多一分則矯情，少一分則顯得心機。

很幸運的是，黎未寒好似并發覺異樣。

“既如此，你過來。”

小東西沒爹娘，也挺可憐。

黎未寒說罷，時驚塵三兩步就朝他奔來。

小東西穿着雪白毛領的冬衣，兔毛随着動作一上一下在冷風中跳雀躍着，活像是山間的兔子。

孩童的樣貌最是單純，即便身子裡的魂魄早已不似從前，卻也看上去依舊天真。

時驚塵的僞裝并精湛，是天生的好皮囊掩去了從前的戾氣與滿心的猜忌。

黎未寒把沖到自己面前的兔子扭了個方向，讓他目視前方，然後擡手取下發髻上插着的梅花簪，投擲在腳下。

那簪子落地化作好長一段梅花枝，兩人踏在花枝之上，緩緩離地。

這便是黎未寒的禦風之術，一飛花，一落葉，均可扶搖而上九重高天。

“師尊，好高。”身前的人驚呼一聲。

“嗯，本尊知道。”

“師尊，我沒有靈力，會摔下去嗎。”

“不會……”

黎未寒斜了緊緊貼在自己身前的時驚塵一眼，心道這小兔崽子是個什麼膽量，怎麼動不動就擔心，這才幾尺高。

“師尊，我可以拉住你嗎？”

“不行。”

黎未寒暗自發過誓，非必要絕對不會和這小東西産生身體接觸的，即便是時驚塵隻想拉他的手也不行。

時驚塵被拒絕，原本還帶着光的眼眸突然暗了一暗，他看了一眼地面，想着這會兒從梅枝上掉下去，黎未寒會不會相救。

他今世既然收了自己，必然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肯定不會讓他摔死的。

說幹就幹，時驚塵猛地一踉跄，就往梅枝底下栽去，黎未寒眼疾手快一把将時人撈了起來。

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拉住自己，時驚塵幹脆咬了咬牙，順勢一抱，一頭紮進了黎未寒懷裡。

額頭被黎未寒結實的胸膛裝的生疼，時驚塵忍着痛，就那麼縮着。

黎未寒皺眉，想要甩掉這人，但時驚塵樹懶似的抱着他，實在粘得緊，不論怎麼甩都甩不掉。

龍傲天小時候，都是這副德行嗎，他記得原著裡不是這麼說的。

“下去。”黎未寒道了兩個字。

“師尊，我會摔死的。”

時驚塵眼中蘊着被冷風刺出的水汽，一雙手把黎未寒抓得緊緊的。

他試圖去感知黎未寒的心法和靈力，卻因為眼下自己的靈力被封，往來艱澀，感知得十分困難。

這世上每個人的心法都不盡相同，折梅那靠着采陰補陽練出來的心法尤為特殊。若要想知道黎未寒是重生還是被人奪舍，探知心法是最準的。

“你不會摔死，有本尊在，你不會死。”

黎未寒很想告訴時驚塵，他是主角，沒那麼容易死。即便是死了，他這個做師尊的也會去黃泉把他撈回來。

“師尊，就待一會兒好不好。”

隻要再有一會兒，便能分辨出黎未寒的心法了。

黎未寒一低頭，就看見時驚塵那麼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龍傲天也是人，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這麼撒嬌耍賴，任誰也頂不住。

黎未寒冷眼看了那麼一會，擡手在他腕上一掃，一段紅絲順着時驚塵的腕子纏了上去。

“本尊抓着你便是。”

時驚塵低頭，發現那紅絲的另一頭被黎未寒握在手裡。

千機引有銀紅二絲，銀絲靈力暴戾，貼着肌膚便會入肉三分，紅絲靈力溫和，常用來纏縛人。

上一世的黎未寒幾乎從未召過紅絲。

赤色的絲線帶着泠泠微光，順帶将時驚塵方才調用的細微靈力全然打散，他靜靜看着腕子，忽而蹙緊了眉。

“多謝師尊。”

“現在，可以滾下去了嗎。”不待時驚塵回應，黎未寒一把将人從身上撕了下來。

功虧一篑，時驚塵心下有些着急。

“師尊！”

“再叫，就把你丢下去。”

“是……”

時驚塵這會回徹底沒聲了，黎未寒很滿意地加快了速度，超過馬車往十方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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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晨起出發，到達十方鎮時已是午後。

黎未寒落地後擡手撚指，一張信紙從出現在指間。這委托信是鎮上一戶姓方的人家，托鴻雁稍去天韻山莊的。

那張紙被抛向空中化作一團火焰，一路向西指引幾人來到東邊的一處宅院。

幾個小徒弟擡頭去看方家的牌匾。

未待黎未寒有所動作，楚然便幾步上了石階，替黎未寒叩響了那木門上的獸型門環。

時驚塵看見楚然這副殷勤樣子，心下忍不住有幾分驚訝。

楚然身為掌門之子，在黎未寒面前如此殷勤作态，卑躬屈膝，說出去要讓仙門百家笑話的。

他記得上輩子楚然挺正常一個人，怎麼這會兒被黎未寒迫害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