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子成與夏玲先行離開,大廳内部還有不少等着出成績的學員。
唐暮秋站在邊緣角落内,雙臂抱着環首刀,垂首時看見白色兜帽衫衣角沾染的鮮血。那是先前那條蛇怪留下的。
唐暮秋半阖眼眸思索着方才那條蛇怪,它的頭頂上刻有巨大的白色骷髅玫瑰紋樣,那是一條阿卡薩蛇的變異種。
先前考試場景内部的那條阿卡薩蛇怪能夠引發巨大的壓迫感,甚至讓學員真的死亡,那并不是模拟出來的怪物,而是真實存在的。
具有信息素,心髒裡有礦石。它應該就是A類烏魯魯。
唐暮秋輕輕皺眉,信息素暫且不提,因為自己是Beta,不會受到太多影響。但裡面的礦石那麼堅硬,環首刀甚至無法立即刺破。
加之祁則安,如果自己沒看錯的話,他當時應該是直接發力隔空将礦石碾碎了。
難道說那就是他的……
唐暮秋止住關于這件事的思緒沒有再想,他轉而思索其他疑點。
彭子成在考核内的行為舉止有些違和。
烏魯魯的通知早就發布給所有學員,其中也說明了烏魯魯是由動物變異形成的異種。
阿卡薩蛇并不是罕見的動物,出現阿卡薩蛇怪也在情理之中。
但方才祁則安等人的神情明顯不像是正常表情,尤其是彭子成那副無法遏制的恐懼模樣,簡直就像是見到了什麼不該出現的生物似的。
唐暮秋輕輕擰眉,朝着環形圓圈處望去。
不知道祁則安與陸銘晖在場地内做什麼,耗了這麼長的時間還沒有出來。
片刻後,祁則安的身影浮現在大廳内,他目光鎖定唐暮秋的身影,随後朝着此處邁步而來。
大廳内不少人注意到祁則安與唐暮秋兩人,一個面色冷峻朝着那邊走去,另一個臉色淡然冷漠毫不示弱。
“…要打起來了嗎?喂…”
“我們要不還是走吧…他倆氣場好強啊…”
“是啊是啊…”
唐暮秋聽聞他人讨論聲便擡起眼,他見祁則安朝自己走來的身影,心髒無法扼制地加速跳動,喉嚨莫名開始幹澀。他想起先前自己被刻意忽視的片段,繼而不自然地移開目光。
祁則安面色如常,他眉頭微微下壓,唇瓣抿成一條直線,深棕色眼眸中迸發出些許不悅。冷峻面容宛如寒霜。
他在生氣。唐暮秋幾乎是立刻意識到這件事。
但是他為什麼生氣?原因呢?唐暮秋抿起唇。
祁則安身側裹挾氣流到達唐暮秋面前,他雙手插在制服口袋内居高臨下瞥着唐暮秋的面孔,深棕色眼眸微動,他嗓音低沉冷峻。
“你剛剛是想尋死嗎。”
一語宛若巨石般壓得唐暮秋心口喘不過氣,他悶着聲,嗓音冷淡聲線卻柔了幾分。
“…我沒有這個打算。”
路過朝着門外走去的人群紛紛豎起耳朵,最終隻能聽見兩人冷漠又沖撞的對話,什麼“尋死”、什麼“沒有這個打算”,簡直就是現場版宿敵相撞現場。
祁則安一眼掃過門口群衆,他S級的高強度信息素頓時爆發在整個大廳,先前躲在角落裡想當小透明的學員們也被炸了出來,連忙腳下抹油忙不疊跑走了。
唐暮秋的鼻尖嗅到一絲熟悉的石榴果實氣息,這股香甜的氣味是從身體深處猛地迸發出來,他後頸處屬于Beta的退化腺體開始發熱發燙,身體好似灼燒一般發軟,雙臂險些抱不住環首刀。
唐暮秋白皙指節微微蜷縮,他掌心扣住自己後頸,面上略微發熱,再開口時,清冷聲線帶着幾分勾人啞意:“…你的信息素…太濃了。收起來。”
祁則安冷聲:“不要。”
祁則安說着,步伐朝前邁進,逼得唐暮秋連連後退,最終背脊貼上冰冷的牆壁。
唐暮秋被祁則安困于方寸之間,祁則安溫熱的鼻息打在唐暮秋白淨的脖頸處,上方兩顆縱向排列的黑色小痣似乎被祁則安的目光舔舐過一遭,灼得泛紅。
惡劣低笑在頭頂上方響起,祁則安的聲音染着幾分慢條斯理:“……怎麼了,看來你沒有忘記我的信息素入侵你身體時的感受啊……班長?”
唐暮秋聞言頓時呼吸一滞,心髒無法遏制的空了一拍,他黑曜石般的瞳孔靈動瑩潤,似有水光閃爍而過。他淺色薄唇被齒尖咬住,耳根整個滾燙紅透:“……不要這樣叫我……”
“怎麼了,班長。你不喜歡?我還以為你來到這裡,就是為了等我繼續這樣喊你呢。”祁則安抻臂貼牆俯視着唐暮秋,他的唇幾乎貼上唐暮秋的耳尖,話語低啞撩人。
唐暮秋烏黑亮麗的秀發正輕輕顫抖着,他睫毛宛若瀕死的蝴蝶煽動翅膀般發顫,從上往下隻能看見他咬緊的唇與脖頸處的兩顆小痣,叫人想要拆吃入腹。
唐暮秋不再回複祁則安的話語,祁則安的信息素太過惡劣霸道,在襲擊他時幾乎不留一絲餘地。唐暮秋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每寸肌膚都被祁則安撫摸過,舔舐過。
祁則安的話語卻沒了方才的笑意,他嗓音驟然冷冽:“唐暮秋,如果剛才考核場景内的那種情況再在我眼前發生一次,我不會再放過你。聽明白了麼?”
唐暮秋悶着聲,輕緩地點了頭。
祁則安見唐暮秋的雙膝略微發軟,他才慢騰騰地準備收回信息素。
就在信息素回收準備起身離開的刹那,祁則安面色頓時失了血色,他雙膝猛地失力身子顫動一瞬即将下墜,他咬緊後槽牙立即用貼着牆壁的小臂支撐軀體,冷冽薄唇死死抿起。他額角青筋緊繃,按耐不住疼痛從喉間溢出一聲痛苦輕哼。
唐暮秋低垂着的頭猛地擡起,他清冷淡然的面色之上閃過一絲慌亂,他急切道:“怎麼了?”
祁則安喘着粗氣沒有吱聲,他低垂着腦袋将額頭貼在唐暮秋肩膀上,呼吸之間裹挾熱氣與悶哼。
祁則安後脖頸處的腺體瘋狂作亂,内裡的信息素化作一團彌漫的霧氣橫沖直撞,被波及到的位置皆會産生劇烈疼痛。
腺體是人類軀體中最敏感脆弱的器官,它控制着信息素的誕生,同時與精神識海高強度緊密相連。
疼痛直直在祁則安腦中乍開,精神識海中的絲線仿佛被猛地扯爛開來,祁則安努力控制着不讓信息素暴走,強行遏制在自己軀殼内,他垂首時望見唐暮秋那雙烏墨瞳孔閃過慌亂。
“……醫生,我幫你聯絡學院的醫生!”唐暮秋難得說話嗓音大了些,他看着明顯不正常的祁則安手指尖開始發寒,他立刻點開手環終端,發顫的指尖滑動屏幕時甚至點錯了選項。
祁則安疼痛的那股勁慢慢緩過來,他擰着眉,擡手握住唐暮秋的手腕摁滅即将發出聯絡的屏幕,他将唐暮秋的身子摁在牆上箍着。
“……你以為,我是因為誰才變成這樣?”祁則安悶着一股狠勁開口,嗓音低沉冷冽:“你忘了自己對我做過什麼了嗎?”
唐暮秋的四肢迅速冰涼起來,渾身像是被審判天使用罪惡之劍釘在原地,再也挪動不得半分步子。
“我是S級Alpha。我的腺體唯獨在我愛人身前脆弱。我曾經唯一标記過的人說走就走,我的信息素開始暴亂,腺體幾乎廢了大半。”
“你說說看,這是因為誰啊?”
“唐暮秋?”
唐暮秋痛苦地閉上雙眸。
他明明早就知道這件事的。
祁則安标記他時,就成和他說過S級Alpha的缺點所在。
S級Alpha的腺體雖然最為強悍,但同樣也有缺陷。
那就是當S級Alpha找到命定之人後,進行标記時要将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對方,用以宣誓“我低頭臣服于你”。
因此S級Alpha看似是上位者,實際上在信息素匹配中才是真正的弱勢方。
他們的另一半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而與S級Alpha進行标記過後離開對方,會讓對方感到巨大的痛苦,信息素會變得紊亂,嚴重者會确診信息素紊亂症。強悍到堪稱完美的腺體也會在一定程度上遭受損傷。
因此S級Alpha不會輕易标記對方,同樣,如果在标記後與愛人分别,大部分S級Alpha會選擇洗掉腺體内部曾經愛人留下的信息素,也就是“清洗标記”。
清洗标記的疼痛比起信息素紊亂症發病來說,幾乎不值一提。
唐暮秋閉上雙眼的原因除開不敢看祁則安之外,還有一點是他不敢相信。
兩年過去,祁則安一個S級Alpha,居然至今沒有洗掉标記,就那麼忍耐着信息素在身體内橫沖直撞的痛苦。
更重要的是……
唐暮秋的呼吸幾乎停止。
唐暮秋知道自己是個Beta。
Beta天生就沒有多少信息素。
哪怕那時和祁則安進行标記,唐暮秋自己身上的信息素淡得幾乎聞不到,祁則安他又是怎麼留下屬于自己當時“标記”的?
難不成祁則安他……就靠着之前自己标記那次留下的微量信息素度過了兩年時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