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課剛上了兩分鐘,英語老師就被教研組的通知匆匆叫走,臨走前囑咐課代表放了電影給大家看,是部班級裡大部分人都早已看過的特工片,大家都沒什麼興趣,但也不會裝模作樣地要人拉開窗簾别打擾自己學習,幹脆紛紛拖動椅子以看電影離得太遠為由,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聲音壓的很低地交頭接耳。不知道是在聊哪部電視劇的劇情,還是班裡某個女生新做的發型,偶爾到興奮處發出一陣低低的笑聲。
前排的範語靠在椅背上打着哈欠。
已經開始變得溫暖的風從窗戶的縫隙溜進來,把窗簾吹得緩慢起伏,像是整個教室在緩緩地呼吸,仿佛連時間也被無限地拉長。
範語額前幾縷發絲被風吹得不住地上下翻飛。她撐着下巴,眼神虛浮着望向屏幕上晃動的畫面。
她其實沒那麼困,還挺喜歡這部電影,本來打算趁着機會再看一遍,但午飯後本就疲倦的神經在這溫熱昏暗的氛圍中徹底松弛了下來。
腦袋有些沉,連肩膀也不自覺地往前塌了幾分,眼皮打架,意識浮沉不定。她勉強讓視線聚焦,看着男主角從酒店高樓飛快地落下,耳邊倒是更清晰地聽見後排某個女生歡快的笑聲,夾雜在偶爾傳出的紙張翻動聲裡,她的意識像魚吐出的小水泡,咕嘟一下從水面浮起又碎開。
教室像一鍋快要熬透的糖水,沒有一處是尖銳的,隻有散漫、微熱與柔軟。
就在她的腦袋幾乎碰到桌面、意識開始潰散的那一刻——
“範語,出來一下。”
門口傳來英語老師的聲音,像一根落在水面的樹枝,在平靜的水上漾開一圈圈微小的波紋。
她猛地睜眼,用力眨了眨,有些迷茫地擡起頭。
幾位同學回頭看她,她趕緊坐直了身體,不知道臉上有沒有被壓出睡痕,再用手撥了撥耳邊的碎發,把困倦的神色收拾掉,才站起身走了出去。
走廊外的風有點涼,把她的睡意吹得七零八落。
楚歌也背着手站在外面,還有英語課代表,看到她出來,楚歌轉過頭背對英語老師向她用力地撇了撇嘴角,一臉的不情不願。
英語老師手裡夾着一沓名單,“市裡的英語演講比賽,我們學校每個年級選送六個人。準備一下,下周三出發,上午帶隊老師領你們去,下午演講,放學前回來。”
“又是英語比賽……”楚歌小聲嘀咕。
“稿子自己準備,但題目統一,具體安排群裡發給你們,楚歌,你的任務是進複賽哦。”英語老師一向看重楚歌的口語能力,笑着給她下了軍令狀。
“是是是,我一定衣錦還鄉。”楚歌一臉投降的神色。
英語老師看起來還有别的安排,利落地交代完,便快步走開了。
三人折回教室時,電影已經放了三十分鐘,也快要下課,昏暗的室内還是維持着之前溫水般的狀況。
範語還沒坐下,看到前面的楚歌正低頭擺弄一張粉色便簽紙。幾道熟練的工序之後,那張紙漸漸出現了蝴蝶的雛型。
“嚯,藝術創想呐。”她扒着桌子探頭,語氣裡帶着一點打趣,看着楚歌鋪了一桌子的狐狸紙船和小衣服小褲子。
楚歌頭也不擡:“電影太無聊了,我活動一下。”
“從小就是尼爾叔叔的忠實觀衆是吧。”範語好奇地拿過一隻楚歌折好的小狐狸,造型簡約卻很傳神,她從小就是手工老大難,不管是折星星還是千紙鶴她統統學不會。
曾經有初中同學自告奮勇地想要點化她這塊頑石,最後也敗下陣來,轉而請求範語千萬不要再生出學習這些手工的念頭,完全就是浪費材料。
範語捏着那隻小狐狸,輕輕抛了一下,狐狸輕盈地落到盧時腳邊,正在暗淡光線裡艱難偷看小說的盧時吓了一跳,擡頭一臉茫然地看她們。
比賽前幾天,文科組開了幾次演講指導小會,專門把她們抓來開小竈,還請來外教糾正發音和語調。範語沒有專門練過口語,隻是因為成績好被點上來填數;被寄予厚望的楚歌則一邊摸魚一邊漫不經心地背稿子,她的發音是從小到大跟着外國私教專門練出來的,被大家戲稱為正宗老倫敦洛杉矶口音;英語課代表梁丘琴準備得格外刻苦,甚至在午飯時都要抽空讀一遍稿子鍛煉語感。
終于到了比賽當天。
車站集合時,幾個參賽學生都在等帶隊老師,但是遲遲不見人影,範語低頭抓緊時間看稿子臨陣磨槍,突然感覺身邊小小地騷動起來。
“怎麼是他?”楚歌驚訝地看着走過來的陸澤川,少年身形挺拔,沒穿校服,套了一件淺灰色衛衣,神色很鎮定,像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出。
範語沒說話,隻是簡單地點頭,算是對陸澤川打了招呼。
對方也回以同樣的動作,站定後對着滿臉迷惑的參賽選手們說,“王老師臨時有事,我今天負責帶隊。”
七個人分兩組乘了出租車,楚歌很不幸地被分到了人數較多的那一組,她苦着臉擠進後座,範語同情地跟她揮手告别後也鑽進了車廂,陸澤川坐在前排低頭看文件,偶爾擡眼看時間。他左腕上戴着一隻銀白色機械表,線條簡潔,表盤反射着銳利的光。
範語也看了一眼,覺得有些奇異,但也沒太在意。
到達比賽現場後,陸澤川從袋子裡拿出一份打印好的順序表,例行公事地挨個确認他們的上場順序。
“你是第六個。”他看着範語,“每人控制時間在十分鐘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