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點點頭,突然有些窘迫地低頭,終于知道那份奇異感從何而來,她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腕,“我沒帶表……”
演講比賽台上沒有确認時間的道具,控制不好時長就會直接淘汰。
她不習慣戴表,很不喜歡手腕上有東西禁锢着的觸覺,連頭繩也不綁,平時也用不上,但此刻倒是确實麻煩了。
候場的公共休息室裡不算安靜,旁邊幾位參賽學生正快速背誦着稿子,楚歌和梁丘琴下了車就連聲嚷着緊張跑去了衛生間。
陸澤川沉思了兩秒,便擡手解下自己左腕上的手表,“戴這個。”
“你确定?”範語略有些驚訝,“你不是還要看時間嗎?”
“我有手機啊,而且我也不用上台。”男生回答得很幹脆,将那隻銀白色的機械表遞了過來。
範語接過表,才發現表盤對于她來說格外的巨大,她試着扣上手表,卻發現表帶對她來說太松了——手表套在手腕上,她一擡手,直接毫無阻礙地滑到了手肘。
“太大了。”她有些無奈地說。
陸澤川看着手表在她手臂玩滑滑梯的樣子,轉身從書包裡掏了什麼出來, “把手放下。”他示意範語把手臂平放在桌面上,動作幹脆地取下她手腕上的表。然後開始調整表帶。他動作不算快,光線落在他手背上,青筋微微浮起,手表在他掌心發出輕微的“咔哒”金屬響聲。
那一刻似乎過于安靜,連公共休息室的聲音都被隔絕開。
幾分鐘後,男生處理好了表帶,把手表重新推向她,“再試試。”
範語接過來再次戴上,表背貼合在她手腕,略有一些松垮,但是已經不再滑動。她垂眼看着表盤,分針靜靜滑過刻度。
沉甸甸的銀白色的鋼圈還帶着男生的溫度,
“謝謝。”她輕聲說。
“沒關系。”陸澤川回應。
但在他目光落向她手腕時,眼神卻稍稍停頓了幾秒。
那隻寬大的男士機械表挂在她清瘦蒼白的手腕上,顯得有些突兀。
作為臨時頂班的帶隊人員,陸澤川并沒有坐在觀衆席裡,而是在後台負責集合本校學生,範語作為該組最後一個參賽選手登場時,其他幾人都已經完成了比賽,在休息室裡吵吵嚷嚷地交流起心得。
陸澤川倚着牆,對老師報告參賽情況和預計的回校時間,在嘈雜的環境裡,範語的聲音像是遙遠的共振,從他看不到的地方傳來。
他熄滅手機屏幕,往通往舞台的後門移動了一下,然後重新靠在牆上,垂下眼睛繼續報告。
比賽結束後的下午,天氣已經開始悶熱,像是夏天開始前的一次試探。
一行人從出租車上下來,範語走得靠後,她手腕上那隻手表還在,銀灰色表盤随着她動作微微晃動。她看了一眼時間,離放學也沒多久了。
理科A班的教室離校門口近一些。送其他幾位同學回到教室之後,陸澤川沒有直接回班,而是站在走廊上低頭看手機。
範語猶豫了一下,摩挲了一下手腕,走過去,輕聲道:“還你表。”
陸澤川擡眼,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看向她。
她已經解下表,雙手捧着遞過來。
“幫大忙了,下次請你吃東西。”女生神色很認真,卷曲的劉海下雙眼閃閃發光。
最後一節是自習課,陸澤川輕手輕腳地走回班級,隻有季然立刻擡起頭對他表示歡迎,他像應付那些對人類過分熱情的大型犬一樣應付了季然,回到座位上準備用剩下的時間把數學作業做完。
他從衛衣口袋裡摸出手表,一邊看着黑闆上明天的課表一邊扣上手表,但是這個動作卻遲遲不能完成,表帶收得太緊了——緊到金屬表節勒進手腕,幾乎鑲在了皮膚上。原本順滑的佩戴感消失得一幹二淨,隻剩下被緊緊勒住還無法佩戴的不适。
幾秒後,他才慢慢解開表扣,低頭看着表帶調整的卡口,沒有說話。
因為他剛剛太過用力的動作,手腕上已經泛出了半圈紅痕。
女生的體溫好像也緊緊地貼附在他手腕上。
他用手指蹭過那道紅痕,合上手表扣環,輕輕将表收起,擱進了筆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