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她也不是貌美非常,性格又古怪,不知怎麼得到任世子青睐的。”
……..
陸暄近日在豐京可謂是風頭無兩,人雖不在江湖卻聲名赫赫,她一進來就吸引了衆人的視線。
繼室林氏不想她嫁入高門,為她安排了個兇悍無禮的人設,既如此,便遂林氏的願,做個不願受氣的女霸王吧,陸暄扯扯嘴角,做舌戰群儒之勢。
“幾位姐妹隻怕是錯投了女胎,若是個男子得以入仕,當是個憂國憂民的,怕是那茅廁日産幾何、誰占幾兩,都要在金銮殿上與同僚分說明白。”
“那趙家公子是我打的,我也不知道這手怎麼就不聽使喚了,隻怕是有些話我聽不得,手啊,自己就往别人臉上去了。”
陸暄擺弄着手,往廳中走近了些,又抻了抻筋骨,一副她們再多嘴就不客氣的樣子。
挑事的幾位小娘子噎得說不出話,又怕她真的不管不顧動起手來,手絞着帕子,神色郁郁。
“長姐,姐妹們隻是同你說笑罷了,何必當真。”陸苓出來打圓場,掃了一眼桌旁的丫鬟,拼命壓着上揚的唇。
“姑娘,請喝茶。”那名丫鬟會意,捧着茶盤,躬身為陸暄奉茶。
陸暄接過,隻是手還沒碰到茶杯,那丫鬟的手就松開了,茶水在她白色襦裙上洇出一朵格外紮眼的茶花。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莺時小聲急斥,反複翻看陸暄的手,見沒有燙到長籲了一口氣,隻是她們甚少參加這樣的宴席,今日也不打算久待,沒備替換的衣物。
丫鬟當即跪下叩頭請罪,“奴婢該死,姑娘,後院廂房有幹淨的衣物,奴婢帶您去更換吧。”
陸暄望着這丫鬟若有所思,這倒是去尋任千裡的好機會,她擡手示意丫鬟起來帶路。
“姑娘,前面就是廂房了。”丫鬟翠兒望着越來越近的廂房,有些慌張。
“我記得在東市的當鋪見過你,你是崔文汐的丫鬟。”陸暄帶着肯定而不是疑問的語氣站定。
“趙霁的母親是你家小姐的姨母吧,隻是崔姑娘慣常瞧不上她那位表哥,昨日她竟去豐樂樓赴趙霁之約,你家姑娘莫不是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上?”
翠兒錯愕地看着陸暄,隻“東市當鋪”“把柄”幾字就讓她心驚肉跳,她吃不準崔文汐和甄公子之事,陸暄究竟知道多少,支支吾吾不敢說話。
趙霁心胸狹隘,聽聞他被他爹打得下不來床,陸暄料定他會報複,吩咐阿肆暗中盯着趙霁,他昨日去了豐樂樓同崔文汐和陸苓見面,又去了倚紅樓和藥鋪,回府時一掃頹唐。之前她曾在東市撞見崔文汐和一名藍袍男子拉扯,當時不知緣由,現下看到翠兒的反應,再聯想昨日種種,還有什麼不明白。
“你回去吧,就同你小姐說你已将我帶到廂房了。”陸暄并不想為難這個丫鬟,她已猜到他們意欲何為,無非就是用些下三濫的手段毀掉她名聲。
“可,可是,我們小姐不會放過我的。”翠兒哽咽,她也不想幹這腌臢事,可她在崔文汐面前不得臉,這活計才落到她頭上。
“好笨的丫頭,你就咬死你已将我們帶到了,讓你家小姐去怪趙公子不就是了。”莺時老神在在道。
翠兒先是一愣,後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連忙告罪離開。
“小姐,奴婢是不是又變機靈了些。”
“是,莺時最機靈了。”陸暄雙手捧着莺時的臉誇贊。
莺時與她一同長大,無論何時何事總是護在她身前,還跟着陸暄受了很多冷眼,兩人雖為主仆,卻情同姐妹。
陸暄立在廂房前,環視四周,從一進甯國公府她就覺得疑窦重重,甯國公辦宴,卻不見主人家出來接待,其他人也不覺有異,就像被設定好在府中配合完成這次賞花宴一般。
廂房的門已被打開,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陸暄讓莺時守在門外,待了結趙霁這樁事再去尋任千裡,擡腳就要跨過門檻。
“阿煦,别進去。”一道清冽的聲音在陸暄身後響起。
阿煦,已經很久沒人這麼喚她了,久到她以為自己已練就鋼筋鐵骨,刀槍不入,久到她以為十二年前的舊事已無法将她擊潰了。
可母親無故被害的慘狀還曆曆在目,廣義侯府上下百口人在刑場喊冤的悲号還響徹耳邊。那串她求母親買卻不敢再吃的糖葫蘆,南市行刑台洗刷了三日才褪盡的血色……
原來她一刻也不曾放下過。
陸暄艱難轉身,怔然地看着眼前之人,不敢置信。
眉眼溫潤,臉上總是帶着弧度不大卻令人心安的笑;玉骨冰肌,左側脖頸有一顆小痣;身姿挺拔颀長,一身竹紋青衫,腰間墜着一枚镂雕麒麟玉佩。
真的是他。
話本裡的他,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