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書局,後院廂房内。
蘇珩用手肘杵了杵蘇予:“你有沒有覺得他們二人有些不對勁。”
蘇予看看書案前寫字的陸暄,再看看離陸暄兩丈遠的任千裡,眸子微眯,手摸着下巴,一副洞明模樣:“往日表姐所在的地方一丈之内必能看到任世子,今日任世子離得這般遠,定是有蹊跷,兄長你看到任世子的衡簪了嗎?”
蘇珩定晴一瞧,任千裡今日束發用的是支銀簪,材質無甚特别,奇的是式樣,大周男子選用發簪簪頭多為祥雲、瑞獸形狀,以彰顯自身高雅品味,而任千裡所戴的發簪簪頭刻的竟是隻?蜻蛉,與他一貫清朗的形象不符。
?蜻蛉乃昆蟲,三歲幼童或許喜歡捉隻活的來玩,将其刻在簪上真是聞所未聞。
蘇予壓低聲音:“嘶…任世子的品味真是獨特,這是京中的新風尚嗎?”随即恍然大悟道:“你說會不會是任世子今日出門匆忙選錯了簪子,怕表妹笑話他,他才離得遠遠的。”
蘇予心中嘔血,覺得她的兄長有些好笑,她直覺這簪子定與陸暄有關,“我覺得任世子不像是不小心戴錯了,倒像是…”
炫耀。
事實證明她沒想錯。
不知是蘇家兄妹的議論聲傳進了任千裡的耳朵,還是他終于說服自己打破舊日堅守的禮教枷鎖,他提着一壺茶走到圓桌旁,往蘇家兄妹本就滿的茶杯中續水,低頭時簪子在他們眼前橫掃而過,那隻?蜻蛉逼近眼球,連翅膀上的紋路都被強迫刻進腦中,他們身子往後一仰才避開“襲擊”。
“剛剛烹好的熱茶,兩位嘗嘗。”他坐下時身子并不坐正,以簪頭那側對着蘇家兄妹,生怕他們看不見。
“啊…好,哈哈…”蘇珩尴尬笑笑,又怕端起茶杯茶會溢出,便将身子湊近桌沿,俯身伸長脖子喝了茶。
今日任千裡實是反常,但蘇珩卻覺得他這樣很好,往日他雖溫和有禮,卻少了些人氣,他今日眼中似是有了生機,舉動也活潑生動起來。
蘇予效仿兄長喝茶的方式,低頭時還瞟了任千裡兩眼,想看看今日的任千裡是不是其他人扮的。
任千裡望着低頭喝茶的兩兄妹,心中苦澀、寵溺、酸楚交織,若沒有十二年前那樁事,他們應當也會像纏着陸暄一樣,纏着他叫表兄吧。
而陸暄停筆時看到的就是,任千裡像個督工一樣,督促蘇珩蘇予喝完杯中的茶,還振振有詞:“這茶加了強身健體的藥材,喝了對身體好。”
陸暄忍不住笑出聲來,他難道是因為長了一歲就變啰嗦了嗎?
聽到陸暄的笑聲,蘇家兄妹如遇救星,他們不想再喝那苦茶了,可不知道為何對着任千裡就是說不出拒絕的話語,有點像是被血脈壓制。
“表妹!你不是說已查明緣由了嗎?快同我們說說是哪裡不對吧。”
蘇予更是猴急,沖向陸暄抓着她就按到任千裡身旁坐下,誰能治他不言而喻。
坐下時,任千裡與陸暄的眼神一觸即分,掌心冒出細汗,心也如擂鼓般顫動。之前因為話本設定,總會不自覺靠近她,現下覺醒有了自我意識,反而不敢靠近了。
陸暄沒留意他的不自然,一心記挂着事業,将寫好的計劃放在桌上:“之前表兄曾說這條街上隻我們一家書局,除非繞遠路,否則定會來此買書。”
蘇珩點頭:“不錯。”做獨一家的生意,是他們選址于此的原因。
陸暄:“可我們忘了,豐京書院多在城北,城南這裡寥寥無幾,且學子們多住在書院學舍,一月才回家一次,若要買書,就近購買最是方便,這也是豐京書局多開在城北的原因。”
蘇予抵掌:“對啊,當初我們怎麼沒想到這點。”
任千裡:“城北學子雖多,可書局也多,能開到現在的書局多數是代代相傳的祖業,有口皆碑,若我們在城北開書局,怕是競争不過他們,我們書局雖沒有占盡地利,但也不是沒有辦法起死回生。”
任千裡與陸暄想到一處去了,陸暄贊同道:“随安說的不錯,這也是我今日叫你們過來的原因,這是我寫的計劃,大家看看。”
陸暄寫的計劃主要包括三個方面。
第一是改變經營模式。他們本想争取的客源是城中的讀書人,以賣書為主,現下看來已然行不通。既如此,那就轉變思路,既租書也賣書。租書按時長收費,可在店中品茶看書,也可以帶回家中但要加收押金,若是附近居民,價錢以實惠為主。而對那些一擲千金的豪橫子弟,則享更高規格,價錢自然也要高幾檔,隻是若要吸引他們,還得尋個好的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