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珩視線緊随紫衣女子手中的鞭子,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心想若他的回答不能讓這個小祖宗滿意,這書局怕是要被砸得稀巴爛,還沒想好如何回話,他打算先裝傻,賠笑道:“不知長公主所說的是哪隻□□。”
紫衣女子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妹妹昭華長公主叢不染,年僅十七,因年紀比聖上小了二十歲,被當作明珠般呵護長大,天上月亮、海裡鲛珠,隻要她想,就沒有得不到的。偏偏無論她惹下了多大的禍事,她的皇兄都會偏袒她,故而養成了驕縱的性子。
而她的皇兄叢不悔更是個傳奇人物,乃是大晉建朝幾百年來異姓王繼位第一人,他登基後改國号“晉”為“周”,年号也改“元豐”為“龍泰”,原先的皇室魏氏一族對此頗有微詞,可當那些持反對之聲的人皆不明不白死後,他們也都夾起尾巴做人。舉國上下,一提到叢氏兄妹,無一不是恭敬、懼怕、謹慎,還有些不忿。
叢不染一手支額,将茶杯的水倒在桌面上,指尖趕着水團,不知在寫什麼,百無聊賴道:“最後一次機會。”
“我不認同!”蘇珩不敢再顧左右而言其他,一身正氣:“那些□□見識粗淺,讀了些聖賢書就眼高于頂、自得不已,便以為自己可以居高貶低他人,最不該口出穢言,冒犯長公主您,和其他小姐。”
蘇珩說完端坐如鐘,雙手疊放在膝蓋上,靜靜等着對面的審判,在對方說出“還有呢”三字時,他手一滑,背也垮了,額角隐約滲出薄汗。還有什麼,他瘋狂回想那些男子都說了哪些渾話,暗暗叫屈,怎麼就抓他來問。
“嗯?”叢不染看着對面的男子,有些可惜,長得倒是人模狗樣,就是不禁吓,她有這麼可怕嗎?她自認很講道理,都給了他三次機會了,怎的表現還是如此差勁,頓時覺得他極符合她在桌面上寫的字—慫。
“還有,話本很好看,我也愛看,您的品味極好,那些不長眼睛的不該闖進去了您的雅興。”蘇珩忐忑道。
“哈哈哈哈,有點意思。”明知他是在哄自己,叢不染卻沒方才那麼生氣了,當下想為難為難他:“話本《攻心計》中的年輕權臣淩盛元宵節時吃了幾個元宵?”
蘇珩目瞪口呆,别說他沒看過那話本,就算他看過,他也不會記得吃了幾個元宵這樣的細節,當下有些坐不穩,想着裝暈了事。
見他沉默,叢不染故作恐吓姿态:“你不知道?”
“七個。”蘇珩亂猜。
“錯了,該如何罰你呢?”叢不染覺得隻有他們二人玩這遊戲,有些無趣,掃了一眼室内跪下的人,“哦,忘記了,你們跪着幹嘛。”衆人聞言就要站起,卻聽一聲喝止“繼續跪着”,那些男子隻能摸着發麻的膝蓋又跪了下去。
“這樣,你們若有誰能完全答對本公主的問題,今日之事便不再追究,隻是,每答錯一次”,她抽出鞭子沖地上甩了一下:“便要吃我一鞭。”
屋内衆人屏氣裝死,誰也不敢出頭,陸暄見此,大膽走到桌子前,向叢不染行了禮,恭敬道:“長公主,民女知道答案,鬥膽回答,請您準允。”餘光示意叢不染身後的任千裡不要動,她可以應付的。
叢不染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活動了一下手腕,心想她這麼瘦,能挨幾鞭子:“幾個?”
陸暄肯定答道:“八個。”
吃驚過後,叢不染覺得她定是不小心蒙對的,又出了個更刁鑽的:“淩盛第一次見三娘時,三娘梳的什麼發髻?”
“沒有挽發,隻用發帶束着。”
又答對了。
“三娘浣衣的小溪叫小石溪還是百色溪。”
“都不是,是靈溪。”
居然沒掉進陷阱裡,再看其他人竟長籲一口氣,叢不染突然覺得太便宜他們了,面子上挂不住,右手揮舞起鞭子。
陸暄見那鞭子如長蛇吐着信子直沖她而來,當下腦子一空,竟忘了躲,雙手環着臉側身,可料想中的疼痛感并沒有落在身上,是任千裡擋在了她面前,她看着他有些發顫的背影,喃喃道:“随安。”
“你們都滾!”叢不染似是耐心耗盡,将聚在二樓的人趕出去,那名暈倒的猥瑣男也被同伴扛出去,二樓隻留下陸暄、任千裡、蘇珩、蘇予和叢不染五人。
“随安,對不起。”陸暄看着他手臂上長達一尺的鞭痕,害怕弄疼他,手從手腕虛撫過至手肘,聲音有些哽咽。
任千裡輕松笑道:“不必說對不起,也算是嘗過被鞭子打的滋味了,你那時一定更疼。”話至最後,他心中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