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叢不染,有些頹喪地靠着桌沿,一言不發,蘇珩也顧不得什麼君子風度,語氣有些重:“長公主,雖說您千金之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豐京法度尚在,您今日所為,我回去定會禀告家中長輩請聖上做主,哪怕被聖上斥責,也要争一争對錯。”
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蘇珩的話,雙手捂臉,肩一聳一聳的,居然開始抽泣起來,驚得蘇珩後退幾步,抓着蘇予:“是我說得太過了嗎?”
蘇予也怔住了,猶豫道:“許是怕被聖上責罵?”
留意到這邊的動靜,陸暄與任千裡走近,四人先是眼神交流,後又加上肢體動作,一陣比劃手舞足蹈,誰都看不懂對方說了什麼。
陸暄歎氣,拿出一方手帕遞給叢不染,一手輕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
“明日我還會過來的。”叢不染用手帕往臉上利落一抹,除了眼睛微微發腫和眼底的血絲,看不出她曾哭過,乍一看還是那位驕傲高貴的長公主。
“什麼?”陸暄摸不着頭腦,看她神色不似生氣,不知她明日為何還要再來?是還要接着問話本的細節嗎?可那話本是她寫的,細節自然知道,她這是輸了不開心?要不明天故意輸給她吧。
可叢不染的想法與她們簡直大相徑庭,她剛剛氣上心頭,控制不住打了人,雖知自己錯了,可讓她道歉,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她明日還來就代表她願意跟她們玩,是要跟她們做朋友的。
陸暄望着這尊大佛離開的背影:“長公主應該不能每日出宮的吧。”
蘇珩:“非也,聽父親說,聖上給了她特權,隻要她想出宮,帶上足夠的人手便能出,隻是今日隻有她一人,應當是甩了身邊的侍衛宮婢偷跑出來的。”
蘇予:“啊?那她明日豈不是真的要過來?那可怎麼辦,我明日不過來了。”
陸暄認為這些貴人多是三分鐘熱度,明日被其他好玩的絆住腳,應該就會忘了這件事,可她想錯了。
第二日,叢不染真的來了,背後還背着一個包袱,裡面是些珍珠寶石,她一股腦塞給陸暄,一臉“收了我的東西就不能趕我走了”的樣子,大搖大擺地參觀起書局來,還抓着陸暄給她介紹店内布局。
第三日,她又來了,這次拎着一個五層食盒,裡面是宮中禦膳房師傅做的糕點,她非要看着陸暄把每一碟糕點都試了才肯放過她,然後又在店中巡查起來。
第四日,她又又來了,這次帶的是名師畫作和珍奇古玩,她道書局定要放些名貴之物,格局才會大,格局大了才會吸引真正的高雅之士而不是那些隻會亂叫的癞蛤蟆。
第五日,她還是來了,但是這次沒有帶任何東西,隻在店中安靜坐了一日,問也不答話,陸暄隻以為又惹惱了她,本想逗她開心,不料她卻悄悄走了。
第六日,她沒來。
第七日,她還是沒來,衆人以為她終于在這裡待膩了,書局又能恢複往日的和平風光,喝着茶閑聊。
“表姐,明日就是乞巧節了,你答應我要一起去遊會的,聽說明晚有祈神迎水,定是熱鬧得很。”蘇予已經在想明晚要如何打扮了,看了眼陸暄,計從心來:“對了表姐,母親給你做了幾身新衣服,明天你直接來我們府上吧,我們再一同出門。”
陸暄正欲開口,卻被一道女聲堵住了嘴。
“遊會?什麼遊會,我也要去,你們帶上我。”這種命令式的語氣除了那位祖宗還有何人,衆人皆拘謹起來,隻有叢不染從容坐下,又使喚蘇珩給自己斟茶,自然得像在自家院子一樣。
“長公主,遊會人流多,龍蛇混雜,您千金之軀,還是莫要往那裡去。”蘇珩壯着膽子勸她。
“你管我。”叢不染給了他一記眼刀,“到時候我就跟着陸暄。”這幾日她看出來了,隻要擺出陸暄,另外三人總會格外寬容些。
甚少開口的任千裡一說話就不容反駁:“明日宮中有宮宴,聖上如此看重您,您的席位應是離聖上不遠,怕是抽不開身的。”明日遊會蘇珩與蘇予跟着便算了,支開就好,叢不染這塊頑固的狗皮膏藥,絕不能讓陸暄沾上。
蠻橫慣了的叢不染看着任千裡有些發怵:“哼,結束的早我還是會出來的。”
五人圍坐,捧着茶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心早已飄到明日的遊會,明晚,每個人都各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