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陰暗潮濕，也無窗戶，隻有獄卒在外點的幾盞燭火讓裡面有些光亮，沒有刻漏，看不到外邊的星月，陸暄分辨不出現在是什麼時辰，她撿起幾根稻草，胡亂編織，手忙起來就不會亂想了。

片刻，編了一個四不像出來，她拎着這個四不像的一角，擋在謝元祈眼前：“你猜，這是什麼？”

他接過後拿在手裡端詳，欲言又止：“這是蜻蛉吧，阿煦很有天分，隻需幾手，便依稀可見它的模樣。”

見他真的說了個東西出來，還要誇贊一下她，陸暄心想是不是她随便打個結，他都會誇她這個結打得好，她的結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因為蜻蛉銀簪被獄卒收走，他的頭發隻用布條束起，不加雕琢卻另有風姿，陸暄看着這樣的他有些移不開眼，順口接了句：“你很喜歡蜻蛉嗎？”

他唇角輕揚：“很喜歡，阿煦可知道為什麼？”

陸暄自然沒有忘記兒時所說，隻是真要說出來有些難為情，見他一臉明知故問的模樣，她左腳尖戳着右腳尖，低頭掰着手指，暗道他挑明身份之後變得有些…有些難以招架。

謝元祈看着她糾結的模樣，也不再故意捉弄她：“阿煦給我送了銀簪，說明阿煦還記得我們的約定，等了結這樁事，我就…”

“咳咳咳…”陸暄面色漲紅，她捂着臉：“我們先想想怎麼出去。”

謝元祈一臉了然：“阿煦說的對，這地方不好，時機也不好，等我們出去再說也不遲。”

知道他這是在故意插科打诨，好讓她沒那麼害怕，陸暄忍不住去想當年他在獄中該多有彷徨無助，如今卻為了她又一次入獄，她垂下眼簾，眼睫下是濃濃的愧疚心疼。

“你手上沾了油，髒死了。”一道女聲傳來，沖淡陸暄的情緒。

聲音有中氣且高昂，陸暄一聽就知是誰了，怕髒的長公主卻還纡尊降貴來這牢裡，陸暄心中五味雜陳，下一刻，張揚的叢不染就出現在了陸暄面前。

說她張揚是因為，她不會因為來牢中要避人耳目就打扮得低調，華冠麗服、珠光寶氣，該有的一樣不少，就像在說：“我就來看她，光明正大地來看她，你們能奈我何？”

叢不染手指了指獄卒，示意他開門，開門後讓蘇珩把食盒和衣物拿進去，她在自己眼前扇了扇，又用手帕掩鼻，語氣一貫嫌棄：“陸暄，你們怎麼回事，我不過乞巧節過後在宮中被絆住了腳，兩日沒去書局，你們就弄成這樣。”

陸暄早已習慣她名為嫌棄實則關心的語氣，笑了笑：“公主，你們怎麼來了。”

叢不染指揮蘇珩：“快把食盒打開，把衣物放那。”她在指揮空隙回了一句：“我想來就來，哪裡需要緣由。”

陸暄哭笑不得，旋即被她按下，又被命令：“吃飯。”

謝元祈坐在蘇珩對面：“子舟，現在外邊形勢如何？”

叢不染完全沒把蘇珩來之前的囑咐放在心裡，搶先道：“陸暄，你都不知道，外邊那些人多過分…”蘇珩想要捂住她的嘴，卻被她狠狠一拍：“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她遲早會知道的。”

陸暄想他們還能進來這牢裡看自己，應該還未到不能收場的地步，她看了眼蘇珩：“表兄，無妨，我也想聽聽。”

叢不染斜睨了蘇珩一眼：“我就說陸暄不在意，你非不要我說，本公主從不與那些嬌滴滴的花兒一起玩，你這是不相信我的眼光。”

蘇予沉默不語，她才接着說：“今日你們進了大理寺之後，豐京不知刮了什麼妖風，人人都說你的話本有邪術，看過你話本的那些女子都會被攝走心魄，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看，八成是有人搞鬼，到處散布流言。”

聽到“邪術”二字時，陸暄看了眼謝元祈，若是他們知道這件事，她怕真的就要被當作妖女了。

陸暄：“還有嗎？”若隻有這些，叢不染應當不會這麼生氣。

叢不染氣得錘牆：“哼，有個癞子說他的妻子就是看了這些才不讓他納妾，他苦于此久矣，說要把全城的話本一把火燒了，誰知竟一呼百應，還要懲處那些看過話本的女子，讓她們不敢再犯。本公主也看了你的話本，那是要本公主也受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