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麼昏昏沉沉地暈了一路,意識像抽離了出來一樣,隐約能感到馬車的颠簸還有若有若無的說話聲,眼皮卻像粘上似的就是分不開。
“姑娘,到客棧啦。”老漢手敲着車廂大嗓門喊她。
彥甯這才猛抽一口氣,好像是剛從水裡面撈出來一樣,隻覺得要窒息了似的,忍不住咳了兩聲。
“您沒事兒吧?”老漢聽她這動靜都怕人折車上。
“沒事,你歇着去吧,不用管我。”彥甯強撐着回他,嗓子簡直啞得不能聽。
她睡了一覺其實好些了,雖然還是不大舒服不願意動彈,但起碼沒像白天那版虛脫。
老漢聽了他的話就沒動靜,外面都是些镖師閑聊,聽不大懂。彥甯百無聊賴,正打算下去了,車帷突然被掀開,宋迩遞碗水給她,惜字如金。
“早些進來,找掌櫃。”
彥甯愣神接過,宋迩看她拿好就走了什麼也沒說。彥甯盯着這水還有些狐疑,總覺得怕是下了毒的,端着晃兩圈兒,想了想,端着下了馬車。
她這會兒走道還是不大穩,幾次手裡水搖搖擺擺要潑邊上镖師身上了,總千鈞一發搖回來,嬉皮笑臉的:
“哎,對不住對不住。”
幾個镖師都很不快地瞪她,邊上人勸慰着算了,又沒真潑上這才算了。
“喲嗬,真是你呀小姐。”掌櫃的聽着聲響迎過來,瞧着她喜笑顔開。“方才聽宋将軍提起身子不大好的姑娘,我才在猜是不是你呢,還真是。”
他倒識趣沒問為什麼掉頭回來了,隻領着彥甯往樓上走,走一半聽彥甯小聲嘀咕。
“還真兇。”
聞言掌櫃的了然笑笑。“可不是嘛,我在這兒開了這麼久的店,跟強盜那樣式的镖隊這還是頭回見。”
彥甯順勢搭起話。“我先前在京城那邊倒見過幾次,依稀記得那镖師服制不是這樣的?”
掌櫃的聞言開門的手一頓,随即又推開門請她進去。“這我就不知道了,客官們的事兒總不是我能管得着的。不過,小姐也少和他們打交道的好。”
彥甯心下了然,随口道謝進了屋内。掌櫃的看着她的背影斂了笑容,思忖起剛才的對話往夥房去了。
彥甯在桌邊坐下,指頭輕輕點着桌面。
外頭忽然熱鬧起來,梯口響起極重的腳步聲,镖隊的人大聲談笑,伴着幾句污言穢語一并進了隔壁的屋子。
聲音小了不少,隔壁收斂了些,她嘩地站起身湊到牆邊附耳去聽,這次倒是隐約聽得了宋迩二字,正想聽個仔細,可瞬間那邊又鬧起來了,似乎是兩個人在為什麼而吵架,身邊人七嘴八舌的,什麼都不真切。
彥甯心裡罵了聲,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穿過去。折騰半天,對面聲音愈來愈大,她有些燥了,竟直接出門往他們那邊門口湊。
誰料她才剛準備把耳朵貼上去,樓梯上就響起了聲聲腳步。
完了。
彥甯咬住嘴唇,準備轉身回去,裡面的人卻借着燭火已然看到了她印在紙窗上的影子。
“誰?”
随着漢子沉沉的呵聲,彥甯隻來得及往後退了幾步,她咬牙看從樓梯上上來的人,心說到底是誰這麼缺心眼,早不往樓上來,晚不往樓上來恰恰這會兒上來,轉頭卻是撞見宋迩驚訝的表情。
門哐地打開,八尺大漢不善地往外踏,瞧見宋迩倒是一頓,狐疑地打量起兩人。
“将軍有事?”
“我方才和彥大人上來,有何事?”宋迩很自然地走到彥甯身邊,連眼神也沒給他。
那人明顯被哽了下,彥甯樂見其成,就勢順坡下驢般往前親昵挽住宋迩的手臂,宋迩視線落在她手上,抿了抿嘴唇。
“可之前彥大人是先我們一步進來的。”他不大死心,看着兩人咬牙。他本隻疑心宋迩,可宋迩越是幫彥甯說話他就越懷疑這女人——見了鬼了,這兩人白日還吵嘴,何時關系這麼好了?
“怎麼,總镖頭連我的行蹤也要過問?”
她面露不耐,懶懶擡着眼皮掃了眼總镖頭。
男人抽口氣壓着心頭火,道:
“不敢不敢。”
他才看到宋迩手中明明白白擡了碗。裡面的東西他不知道,而究竟宋迩是不是從夥房出來的,彥甯是不是和她一起的,他也不敢再問了,隻匆匆縮回了房間。
宋迩當什麼沒發生似的,從她懷裡抽出手,幾步跨進房間放碗就要走人。
彥甯連忙喊她。“宋将軍,談談?”
宋迩回頭看她依然帶着些淡淡的涼意,但也果真站定了,似乎是考慮了一下才又複向前關上門,坐到坐旁等着聽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