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甯也過來落了座，宋迩将碗往她面前推了推。“聽着說你一天沒吃過東西，去夥房頭托人做了些，将就着吃點。”

彥甯倒是意外她這麼有心，隻可惜他這會兒心思才不在這邊，隻說多謝，把碗擱到了一邊：

“雖說我覺得這事兒不該是由我告訴你，但畢竟以後你我都是長日相處的，倒不是疑心你的決策，隻是怕你漏了些什麼，失算吃虧。”

宋迩目光默默随着碗移動，看她推到一邊微不可查皺眉，隻是漫不經心擡擡下巴示意她說下去。

看她聽自己在說，彥甯也不含糊，伸手拉了把自己的内襯。“宋将軍大概比我對服制問題敏感得多，第一商行的蘇氏，他們的服制何時如此松散了？”

她睡了一天，白日自然不知，而入夜這些人又通通一身黑她也不太能辯，隻是看這些人談吐粗俗隐約覺得不對，這才假借自個走不穩水要潑出來往那些人跟前湊了湊，沒想到這些人果真隻是套了外衣，裡頭是五花八門的什麼都有。

本以為再從說下來就算是愚鈍也該認同了她的話，可宋迩卻還是那幅德行，滿臉不高興不在乎，隻有黑漆漆的眼珠子往上挪了挪，照出她自己那詫異的面孔。

“镖隊在邊界遇襲，許是那之後換了衣裝。”

這是人話嗎？！

彥甯腦子一空，瞬間拍桌而起，整個人都往宋迩那邊傾，左手伸出要去抓她的領子，卻猛然在空中止住。

宋迩無動于衷。

她甚至身子松了松，似是嫌彥甯離她太近了一般往後略虛靠幾分，擡起左腿往右腿一搭。

彥甯壓住了火，左手洩力放下，萬分認真盯着宋迩，宋迩卻阖眼偏開頭。

“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既然我讓你随我出行，就不會讓你出事。”

她偏着頭，分明是個放松的姿勢，擱在大腿上的手卻顯出青筋。

這人，繃得挺緊。

彥甯忽然就坐下了，沖她莞爾一笑。“送水送飯，宋将軍真是好貼心，可卻偏偏如此防着我，為何呢？”

“彼此彼此？”

宋迩歪頭，看的卻是那碗粥。

彥甯心裡面罵了句小心眼，還是笑。“現在還想着談事，留到一會兒的，可不會辜負将軍的心意。”

宋迩沒接話茬，隻是擡手食指似是無意地撫過自己的下唇。彥甯不解，也跟着做了一遍，手感卻很粗糙，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許久未喝水了。

宋迩看她有些尴尬，起身拾起一個茶杯倒轉來為她倒水。她低低笑出聲，彥甯擡頭卻隻覺得那笑意不達眼底，倒透着種盡在掌握的自信，讓人覺得不舒服。

“有時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凡事凡物勿要貪多，尤其忌諱一探到底，否則隻會貪心不足。”

彥甯垂下嘴角，就默默盯着她。宋迩那雙眼睛似乎永遠那麼平和，而連帶着她整個人似乎都籠在這層平和中，任誰都無法看出這人在想什麼，猶如一層護甲。

她紮着一絲不苟的馬尾，看着清爽幹淨，而現在這樣彎腰下來時卻會沿着肩背散開，再垂下來許多。

彥甯就這麼輕握了一把青絲，在指尖纏繞着把玩。宋迩發覺她的舉動，被拽着無法起身，轉而看她。她表情已然涼下來，張嘴卻透了骨子玩味。

“你說的有道理，可惜我這人天生好奇心重，現在更是對宋将軍好奇得不得了——像你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麼長出來的呢？宋将軍可以為我解答嗎？”

宋迩不怒不惱，依然和她對峙，雙目緊盯寸步不讓。

“彥甯。”她叫得寡淡，卻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警告。

可這意思在彥甯聽來，那仿佛是讓她盡管試試看，于是在宋迩起身時才适時松了手，附贈一句：

“宋迩。”

宋迩并不理會她，伸手理了理頭發和衣裳，又複俯身手背貼了貼碗，道聲，“趁熱”。

“嗯，慢走。”

彥甯擡起湯匙在粥裡攪了攪，滿是漫不經心，才正準備往嘴裡塞，才打開門的宋迩忽然頓住側了側身子。

彥甯本想笑她是不是舍不得走，卻見小甯抖得跟篩糠似的，畏畏縮縮貼在牆邊不敢過來。

所幸宋迩并未多言，看他不動自己就走了，小甯這才敢長舒一口氣。

彥甯覺得有趣，招手叫他過來，指了指宋迩走的方向。

“你怕她？”

“你……覺得我和她不對付才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