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冽點頭如搗蒜,那士兵便在面前領路。這船上的路彎彎繞繞,伽冽覺得這比他将軍府還要繞,他跟着士兵走了好一會,士兵才帶着他在一個偏僻的房間前停下來,隻不過這房間内還時不時發出絲絲痛苦的哀嚎聲。那士兵邀功似的望着他:“斯曼先生,您推開門看看,這裡頭都是上好的貨。”
伽冽滿意地朝他點點頭,那士兵也面露滿意的神色。
伽冽滿懷笑意地推開門……他的笑容刹那間僵住。
他看見房間裡有幾個赤身男女……
他緩緩扭過頭,望向那領他過來的士兵。然後猛地把門關上退了出去。
那士兵好聲好氣道:“先生是對裡面的貨色不滿意嗎?”
伽冽臉都氣直了,偏生他又什麼反駁的詞都說不出來,是他沒說清楚他到底要看什麼,也不怪能全這士兵帶路帶錯了地方。
他舒了口氣,打發士兵道:“你先走吧,我自己緩緩。”
那士兵好似露出了一副遺憾的表情,他仍是不死心道:“先生當真不試試?”
伽冽無奈地望他:“我等你走了之後我再進去。”
此言一出,那士兵瞬間就明了了,立刻露出一個“我都懂”的笑容,邊笑着邊打着手勢離開了。等那看不見那士兵的影子之後,伽冽立馬跑得離那房間遠遠的,有多遠跑多遠,他才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待的太久,否則到時候被将軍發現的話,該怎麼說他罰他?
他在心裡把剛才那個士兵罵了一頓,接着在心裡小心地安慰了自己。
楚栖竹打了個哈欠,身邊支着腦袋看景的葉霜偏過頭來看他:“怎麼了嗎?”
楚栖竹眯了眯眼,眼眶有些濕潤:“好似有人罵我。”
葉霜冷哼一聲:“多幹點好事兒吧。”
海上風大,一陣琴聲被吹了過來,葉霜循着那聲音的方向扭頭看去。發現不遠處的一艘大遊輪上有一個彈鋼琴的男人。
好神奇啊,他眨眨眼睛。這人居然在這種鬼地方還能彈琴,不像他,都快要暈的一點兒儀态都沒有了。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那鋼琴師,一身純白禮服,行止動作行雲流水,優雅極了。楚栖竹見他看的入迷,就朝他介紹道:“那是林懿的人。”
然後他忽然又想起來葉霜根本不知道林懿是誰,便又道:“林懿是我的前輩。”
葉霜聽他語氣還算恭敬,也就能明了了,這林懿算是楚栖竹比較恭敬的一個人物——既然楚栖竹對之恭敬,那他必然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不過他還沒見到,楚栖竹就對他如此恭敬,這個人讓他有些莫名的敵意。
他也不知道這莫名其妙的敵意是從哪兒來的,但就是感覺不太舒服,他一直看着楚栖竹,楚栖竹覺得他的眼神不像是看一個救命恩人,倒像是看一個與他有過千百次輪回、愛恨糾葛千百年的一個人。
他收回目光,看向那彈琴的男人,又道:“不必理會他,沒什麼大事兒的話,他大概隻會坐在那兒彈一整天的曲子。”
葉霜驚了:“一天?”
楚栖竹點頭,那眼神中的真實和嚴肅,都不是像是裝出來的。葉霜想了想,如果他也學會了彈鋼琴這樣的技能,那楚栖竹會不會也對他另眼相看呢?于是他一本正經地對楚栖竹道:“我也想學鋼琴。”
葉霜表情眼神認真,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楚栖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本來聽了韓時謙的建議打算送葉霜去上學,但這小孩居然想學音樂?那他可得好好想一想了——本來是打算讓葉霜住校的,這下的話可以不住校了。神法離家遠——沒關系,他可以在那附近再買一套府邸,這樣葉霜就可以每天回家學鋼琴了。相應的,他平時也就可以多看看葉霜。
他覺得這個想法美極了,剛準備去支使伽淩買房子的時候,葉霜叫住了他:“将軍。”
楚栖竹緩緩收斂笑容,正色道:“怎麼了?”
葉霜:“我們就這麼傻傻看着他們出手?”
楚栖竹瞥了他一眼:“怎麼,你還想上手了?”
葉霜被他這麼一問,本來沒有的心思立馬湧上心頭,他想了想,用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望向楚栖竹:“如果我想的話,将軍準嗎?”
楚栖竹笑了笑,溫聲道:“你要是想,我就叫人來給你遞個裝備,”邊說着,他指了指伽冽所在的那艘船,“炸了去,我獎勵你一個好東西。”
葉霜聽着眼睛都亮了起來。過了一會伽淩拿了一個大包來遞給葉霜,囑咐道:“這個包是防水的。”
楚栖竹沖他笑道:“你快去炸,我給你兜底,炸完了回家吃飯。”
葉霜聽後,抱着包跳下水面。
——他沒了蹤迹。
楚栖竹的笑顔抽搐了片刻,扭頭看向伽淩:“我也沒讓他跳啊,船都給他準備好了。”說完他扶額一笑,“罷了,他遲早該經曆這些。”
過了一會,楚栖竹朝遠處那艘遊輪看去,看見了正背着包往船上爬的葉霜。
他忽然問伽淩:“你包裡給他放裝備了嗎?”
“隻有炸藥。”
楚栖竹擺了擺手:“這小子真不錯。”
此刻的伽冽還在船上亂逛。
但當他走着走着就發現整條船上的士兵不是暈倒了就是暈倒了的時候,他才發現不大對勁。
這些人怎麼回事啊?
全睡了誰來幹活?
他蹲下身,盯着一個睡死過去的士兵看了一會,沒發現什麼特别的,于是就站起來。
然後,他的背後靠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他扭過頭,看見一把槍頂住他的背,提着這把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葉霜。
葉霜面無表情地朝他打招呼:“又見面了。”
說完,葉霜把他往海裡一推,自己也縱身跳下去。
伽冽毫無準備,葉霜潛下水把他撈上來之後,伽冽朝着他破口大罵:“你能不能看着點兒人再推啊?”
葉霜沒說話,隻是指着遊艇:“它快炸了,我來救你。”說着又指了指遠處,伽冽随着他的手指看過去,看見了站在甲闆上的楚栖竹和伽淩二人。
鋼琴聲被淡淡的海風吹來,葉霜在水中拽着伽冽,邊帶着他朝楚栖竹那方遊,邊防止他溺下去淹死。
楚栖竹不知道什麼時候手上端了一瓶紅酒,朝遠處彈琴的鋼琴師搖搖舉杯。
伽淩朝船下丢去一根麻繩。
葉霜和伽冽一個一個從麻繩上爬上來,渾身濕透。
葉霜内心有些忐忑,船上那些士兵隻是聽命行事,基諾伯爵幹的壞事和他們是沒有太多關系的,他二話不說把他們全炸死了……會不會有些不太好?會不會讓楚栖竹覺得他太狠心?
然而楚栖竹沒說什麼,隻是朝他微微一笑:“讓我來看看小葉子的勞動果實。”
葉霜擡起頭來看他,隻聽見楚栖竹接着道:“這不還沒炸嗎?”
他蓦的一笑,将軍從來不是心軟的人。
他正色道:“就快炸了。”
楚栖竹頗為欣賞地看了他一眼:“還預留逃跑時間的嘛。這兩年也沒全部忘光。”
他含着笑,沒再說什麼,隻是靜靜地看着遠方的遊輪。
過了一會,先是一聲輕微的震顫,緊接着是整艘船都炸了起來,饒得海平面上波浪不停。
遊輪沉下去的時候,楚栖竹望了一眼遠處仍在彈琴的男人,随後對葉霜道:“幹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