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橫斜,天色漸暗。
蕭瑟的山村薄霧籠罩,仿佛世外桃源。
幾處茅草屋在山腳下若隐若現,搖曳的燭火從屋中撥灑出絲縷光輝,屋中伏在案前的少女往燭台中添了些似是幹草之物。
“咚咚。”
她出神地盯着燭火上升騰的白煙,甯靜如湖的眼眸中因這敲門聲蕩漾起漣漪來,心中越發笃定——
如此外露的靈氣,來人果然是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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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輕拉開道門縫,撲面而來一襲若山間松柏般的靈氣。
雖然是仙人,但她豈有不開門之理?
檐下站着一襲水藍色長袍的清俊男子,瞧見她拉開門扉,伸出白皙的手掌來朝着她一揖。
“姑娘,在下衛期,乃昆侖山仙尊坐下弟子,奉師尊之命請姑娘随在下往昆侖山修仙。”
目光閃爍,玉京眸中浮上一層霧氣來,她緩緩斂了落在這男子身上的眼神。
修仙?
師父曾告誡過她,若是有人要她去修仙,定然是對她圖謀不軌。
玉京思索片刻,她颔首瞧瞧手臂上暖黃的燭光,隻道:“這幾日雨多陰濕,仙使不妨先坐下,我給仙使泡壺茶水喝吧。”
哪有雨天要客人在外淋雨的道理,畢竟她香已焚好、藥茶已沏,就差甕中捉鼈了。
敞開柴門,她轉身走進屋裡翻找到兩個杯盞來沏茶水。
片刻後,玉京端着盤中的茶壺,回首目光落向柴門處。
澄黃的燭火将這修道人的身影描摹出來,倒是一副眉眼溫和清秀俊朗的模樣,看似尋常的水藍色衣衫卻沒有沾染一絲水迹。
“閣下莫要嫌陋舍寒碜,這裡坐。”玉京将茶水放至桌前。
“姑娘天資卓絕,可願前往昆侖修仙?”
他張口還是同樣的話,但還是默默端坐在玉京指向的凳子上。
“仙使為何要尋我修仙?”
玉京并不瞧他,也不作答,隻是自顧自地問道,低頭淺抿一口自己泡的藥茶。
“在下奉師尊之命行事,若姑娘應允,自不必再住在這棚草屋中,昆侖仙山裡會有人給姑娘安排好一切。”
“我沏的茶如何,不嘗嘗嗎?”
玉京蓦地擡首,直勾勾地盯着衛期的雙眸,面上不挂絲毫情緒,仿佛隻關心衛期對自己的沏茶手藝的評判一般。
看着他遲疑片刻還是将茶水飲入腹中,玉京這才将視線從他臉上移開。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這茶葉粗粝,根本談不上品字一說,但如此便足夠惬意,錦衣玉食、求仙問道并非我之所願。”
“道長若無他事自行離開便可,我這陋室之中可沒有傘能相贈的。”
見衛期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她一把奪走他手中的茶杯,轉頭自顧自地朝着屋内走去。
“姑娘既不曾修仙又怎知昆侖非你所願?”
“凡人生活困苦,稍遇病痛便燈枯油盡,你難道連延長壽歲都不想嗎?”
衛期難掩話語中的不解,起身直勾勾地盯着玉京的背影問道。
“你上次吃人間五谷是什麼時候?”
玉京轉身看着衛期蹙眉凝滞的面龐,不待他開口便繼續說道:“修道者首要便是斷五谷,除積垢,可我偏是一個重欲之人,與其寡淡地求仙問道幾千年,不如自在潇灑地看這人間紅塵幾十年。”
“縱使這草屋破漏,可遮風避雨便足,任那昆侖仙山再奢靡,也無我的栖身之所。”
“衛仙使不必再多言,天下奇才無數,何苦強求于我呢?”
狹小的草屋中,兩人對峙而立,隻待一方打破平衡之态。
“師命難違,無論姑娘如何作想,都留着和師尊說吧。”
衛期眸中透出幾分陰鸷來,抿唇沉下臉來。
看着衛期黑着臉向前跨步想強行帶走她的架勢,玉京不移盯在他身上的目光。
她隻後退幾步靠至牆角,伸手握住角落裡落灰的木劍。
衛期見玉京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腦海中湧上幾分詫異來,他心下一沉,手掌宛若剛硬的鷹爪般朝她襲去!
撲面而來的急流冷若冰霜!
正當那手掌距玉京僅一尺之遙時,玉京反手将木劍揮起,竟與其有勢均力敵之狀!
兩兵相接,看似平凡的木劍竟徑直紮進那手掌血肉之中!
衛期瞳孔猛顫,心中大驚,連忙開始運轉靈力護體,他已經顧不上這人間的禁靈令了!
哪料丹田靈氣剛彙聚至手心,他竟面色兀地轉黑,脖頸、手背都猛地暴出青筋來——
刹那間整個人陡然失去意識、徑直地朝着玉京的方向倒下去。
斂了施在木劍上的力道,玉京退手避免傷他太深。
她師父教她的這道燃香飲茶的防身之術今天終于派上用處了。
她藥廬中的蠟燭都是加了藥材的,點燃之後會散發一道香氣,若是同時聞香飲藥茶,便有一段時日不得運轉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