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風大。
他剛擡手想要扯下來,通緝令就像長了腿,先一步逃脫,與手指擦肩而過,還沒碰上就掉在地上了。
扶晏:……
合着故意耍我呢?怪不得叫通緝令,抓都抓不住。
這風絕對是故意的。
“道長,你怎麼了?”
他們抵達錦州時才剛傍晚,天色隐隐發黑,正是吃晚飯的點,遂四下沒多少人。
陳潇在他旁邊現出身形,撿起地上的通緝令,看了看扶晏的臉色,輕聲喊了一句:“道長?”
扶晏回過神,還有點不習慣:“沒事。”
兩人結伴而行少說也有十幾日了,對彼此也沒那麼生疏了,雖不習慣,但不至于像防賊一樣防着對方了。
陳潇一直認為,沒有扶晏她就回不到江南,稱呼“你、我”直接喊名字又不禮貌,喊“恩人”又覺得别扭,思來想去,沒有比“道長”更合适的稱呼了。
雖說扶晏壓根不是個道士吧,但不妨礙别人她喊。
扶晏道:“方才被風打了一下,無礙。”
陳潇似懂非懂的“嗯”了一聲:“今日風大,難免會刮掉些什麼東西,也是常事,看來道長與它挺有緣的。”
不然怎麼偏偏就刮他臉上。
她展開紙張,好奇道:“這上面畫的什……”
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一張兇神惡煞的人臉畫闖入眼簾,粗眉大臉,眸子裡像猝了毒的寒潭,即便在畫像上也看的人不寒而栗。
陳潇打了個哆嗦,皺着眉看了一眼就沒再多看,轉頭對扶晏道:“這人…許是與道長有緣?”
“誰願意和他有緣!”扶晏臉一下子拉的老長:“你看上面寫的什麼?”
“什麼?”
這張紙看樣子沾過水,或淋過雨,畫像完好無損,隻是上面的字遭了殃,模模糊糊的暈染開筆墨,有了重影,若認真辨認,也能認出幾個字。
上面有三個特别好認的大字:通緝令。
陳潇:……
她連忙改口:“是巧合,道長怎會與他有緣。”
扶晏聽她這話,沉默了片刻,接過陳潇手中的通緝令仔細觀察,緩緩道:“不是巧合。”
“啊?”陳潇手一抖,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簡直不敢把畫像與扶晏聯想到一塊,墨迹道:“道長,緣分不是強求的,咱們别跟他扯上關系,長得這麼吓人。”
“……陳姑娘,你信佛嗎?”
陳潇搖頭:“不信,問這個做什麼?”
“那還講究什麼緣分,不過是人生中的匆匆過客而已。”
“道長,話可不是這麼說的,緣分這東西,是命中注定,我不信佛,信緣。”
扶晏挑挑眉,道:“你如今隻是個魂靈,還不能入輪回,你的緣分呢?”
“那是意外。”陳潇道:“既然沒有緣分,那道長說的巧合巧在哪裡?”
說到點子上了。
扶晏一手拿通緝令,一手在上面比劃,從暈染的筆墨到畫像,逐一分析:
“根據紙張上筆墨沾水的程度,從沾上水到我們發現,經過晾曬應不超過兩日,倘若是下雨,那錦州的地上該有雨水殘留的痕迹,現在卻幹幹淨淨,顯然不是下雨導緻。”
陳潇也順着他的思路分析:“總不能是有人故意潑上去的吧,字看不清了,還單獨留了畫像,難道是蓄謀已久?”
“還是有人跟着我們一路來到江南?”
扶晏皺眉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小心為妙。”
“對了。”扶晏突然想起了何事,對陳潇道:“江南是陳姑娘的故鄉,怎麼不回去看看?”
若他生在這種如詩如畫、煙雨朦胧的地方,還遠什麼遊,就是離開也不舍得走了。
陳潇沒了動靜,拿過通緝令折了幾下扔了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晚上有風,通緝令随着風滾了幾圈,漸漸遠離了兩人。
少頃,街上華燈初現,家家戶戶的燈籠似是聽到了号令,齊齊亮了起來,相比之下,竟比方才剛到錦州是還要明亮。
扶晏步行了幾步,停在了錦步橋上,隔着橋闌幹的下方,是一條河,不見出口,望不到盡頭,河的兩側錯落着人家,邊上還停着幾條船,船上挂着漂亮的紅燈籠搖曳生姿。
陳潇完全隐匿起來,橋上隻有扶晏一人。
“道長,我不記得我家在哪了。”
憑空出現的聲音吓了扶晏一跳,其實陳潇這種情況非常多見,魂靈不是完整的人,說白了就是其中一魂一魄,有的不能走路,有的不能說話,有的不記得過往。
陳潇還算挺好的了。
扶晏手臂撐在闌幹上,道:“那就去找,你找家,我找人,兩全其美。”
身旁又沒了聲音,恰時天沒有了一絲亮光,停靠在岸邊的船紛紛劃起了槳,人們聚在岸邊放河燈。
扶晏走下錦步橋,在岸邊轉了一圈,同樣買了一盞河燈,要去放時又看中了小攤上擺着的奇形怪狀的面具,便走過去挑了挑。
“公子,我覺得你适合這個。”
攤主從籃子裡拿了個新樣式的面具,扶晏一眼看中了這個,二話不說付了銀子,将面具收入囊中。
帶上面具,管他面子不面子的,明日面具一摘,誰認識誰啊。
人們放了河燈就去了另一處逛,正好騰出了位置留給扶晏,他蹲在岸邊,将點亮的河燈緩緩放入河裡,看着它逐漸飄向遠方。
“公子不許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