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蟬鳴悠長,吵得人心煩意亂。
雲挽緊緊抱着懷中的襁褓,鬓角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身子緊繃的就像一張拉滿的弓箭。
她如同警惕的小獸,拘謹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
廳堂中間的壽山銅香爐升起袅袅細煙,香味宛若春日的花露般,入目全是奢華的紅木家具,雕花上鑲嵌的羊脂玉是她開一輩子書坊都買不到的珍品。
看着站在一旁侍女的衣裙比縣太爺夫人的衣裳還要好上幾分,她心中的惶恐便愈發濃烈。
砰--
前廳的安靜被侍女粗魯放茶盞的聲音打破。
“喏,喝杯茶。”
雲挽緊繃的神經被這番小動靜,吓得打了一個激靈,她如細線般的聲音說道:“對...對不起,你們為什麼要帶我來到這裡?”
侍女看着面前的女子一雙桃花眼不經意中流出幾分妩媚,眉心一點灼人朱砂痣,鬓角的濕發平添了幾分韻味,明明生得是一副狐媚子的樣子,膽子還沒有兔子大。
侍女輕嗤道:“你可知方才你典當的東西是什麼?”
雲挽的眼中瞬間充盈着淚水,急切問道:“那是我夫君送我的玉佩,你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還給我?”
“還給你?莫不是你的夫君是竊賊?這可是宣平侯府的府印。”
雲挽被氣得眼淚直掉,夫君是有君子之風之人,她磕磕絆絆反駁道:“你...你這是污蔑!”
侍女輕瞥一眼,便離去了。
霎那間,廳堂内又陷入了無邊的寂靜。
雲挽淚眼婆娑地盯着門口,她原是西北雲縣之人,夫君失蹤之後,家中的書坊和财産全都被叔父掠奪,驚懼下的回奶導緻白白胖胖的孩子愈發消瘦。
走投無路之下,雲挽聽說有人在京城見過她的夫君,便帶着孩子來到此處。
一路上,雲挽迷過路,做錯車,被騙過錢,就連孩子也險些被人伢子抱走,她吃了許多的苦,迷茫彷徨無人可依。
但京城太大了,人如同天上星辰一般多,雲挽尋了一月有餘也沒有尋到,她已經沒有足夠的銀錢留在京城,隻得典當了這唯一的信物來換取離開的路費。
怎料卻被一群人擄來此處。
想到這裡,她心中的委屈再也忍受不住了。
她噙着淚水,貼在孩子熟睡的臉頰上,小聲說道:“你爹爹到底去哪了?阿娘快撐不下去了。”
倏然,一個小厮飛快地跑來,低聲且急促地喊道:“快快快,世子爺已經到正門了。”
侍女們輕聲飛快地把冰盆端上來,香爐中花露熏香也換成了沉厚的檀香,恭恭敬敬地在主位上放了一盞好茶。
雲挽心中惶恐,指泛白的指甲緊緊抱着懷中的襁褓。
“參見世子爺。”
雲挽沉浸在驚懼的情緒中,突然的請安聲使得她瞬間打了一個激靈。
身旁忽然有人把她扯着跪下,她的膝蓋磕在地面,咚的一聲打破了安靜的環境。
但雲挽也顧不上疼痛,心髒的跳動已然與門外人的腳步聲融為一體。
隻見遠處一雙繡金線玄色長靴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沒有一絲停頓,徑直地走到了主位。
“世子,今日這個女子去典當的東西就是您丢失的府印。”
“嗯,讓她擡起頭來。”
雲挽緊張得沒有聽清男子的話語,身旁的侍女小聲拍了拍她說道:“世子喚你擡頭。”
她害怕地緩緩擡頭,在看到坐在主位上的男子時,她卻怔在了原地。
隻見那人穿了一襲玄色的衣袍,頭戴一頂銀冠,如鋒利般刀削的下颌,深邃的眉眼無悲無喜地看着她。
是他嗎?不是,他從來不舍得用這般冷漠的眼睛看着她。
但他眼角的小痣卻是她親吻了無數遍的地方,泛紅的薄唇曾在她的耳邊輕-喘,湊在她的耳邊說着數不清的情話。
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就出現在她的眼前。
雲挽鼻頭發酸,委屈地哽咽道:“夫君。”
這個女子不要命了。
屋内所有的侍人在心中驚歎,他們跪地的姿态愈發規矩,生怕世子淩厲的手段會燒到他們身上。
管家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氣,偷偷看着陸譽的臉色微沉,轉頭高聲斥道:“你這女子,亂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