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挽趕忙說道:“不,不是的,那是因為我識字不多,寫契書的時候寫錯了,我家書坊的地契才是我夫君簽的字。”
侯夫人輕笑道:“我派人去西北雲縣查了你的身世,父親是獵戶,母親是秀才的女兒,的确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你的夫君撿到府印大抵也是偶然,也許他同世子長得像。”
“但他已經在二個月前死在了黃河灘上,那時你可能正在來京城尋人,你的宗親尋不到你已經把他埋葬了”
雲挽眼眶睜得巨大,腦海中全是方才陸譽身上疤痕,她跌坐在地上:“沒有,他沒有死,他就在這...”
“你知道嗎?”侯夫人打斷她說道。
“宣平侯府乃是傳了五代的功勳世家,高門大戶的貴族,世子的父親是戰死沙場的英雄,他的身上不能也不應該有污點。”
“而你隻是因為沒有拒絕世子的接觸,便讓他犯下這般大錯,若此事一旦傳出去,五代宣平侯府的名聲便會蕩然無存,會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侯夫人的聲音愈發嚴厲,雲挽脫力一般癱坐在地上,空洞的眼眸盯着手指,低喃道:“我是他的污點...”
“我佛慈悲,你送回府印也算了了因果,明日一早派人送你和孩子回雲縣,親自把你交到你的族叔手中。”
突然窗外一道驚雷,雲挽冰涼的四肢被吓得一抖,脫力一般跌倒在地上。
她不知該說什麼,隻是默默流着淚。
“...夫人...老奴原籍也是西北雲縣,這女娃要是送回去,可是會被沉塘的,連那小娃娃一起塞進裝滿石頭的豬籠,扔進黃河裡的。”王婆子歎道。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侯府的滿門清譽不可有污,人這輩子總有福有禍。”
“犯了錯,總要有懲罰。雲姑娘,你說對嗎?”
雲挽臉色慘白,冰冷的手指緊扣着手心,她渾身冰冷恍惚不能自已,眼淚簌簌地流着。
她啞聲說道:“我沒...有錯。”
雲挽渾身狼狽,但心中湧起的悲鳴卻迸發出了巨大的能量。
她渾身顫抖,啞聲反駁道:“我來京城尋夫君錯了嗎?我典當玉佩被你們抓到這裡,也是我的錯嗎?我昨日想要離開這裡,被夫人留下也是我的錯嗎?”
“那便是世子的錯了嗎?宣平侯世子永遠不會有錯。”
侯夫人轉動着手中的佛珠,淡淡說道。
“是我的錯。”一道沙啞的聲音從屏風内響起。
雲挽猛然擡眸,眼眸瞬間充盈了淚水,她又趕忙轉頭避開他的眼神。
陸譽已然重新換上了一身整潔衣物,衣服規整整齊,玉佩香囊皆佩戴有序,除了神色疲憊,仿若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他徑直坐在主位下首,看着侯夫人坦誠道:“既是我唐突了雲姑娘,那此事便由我負責,我願納雲姑娘為妾,來保全他們母子。”
妾?
雲挽瞬間仿若被雷擊中了一般,整顆心咯噔一聲仿若掉下深淵,永遠也觸不到底的空虛席卷了她的全身。
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她是阿譽拜過天地,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說過,永遠都不會抛棄她的。
現在怎麼要變成他的妾?
阿譽為什麼不認識她了?
......
雲挽的腦子裡有許許多多的疑問,在他們看向她的刹那間,她張了張嘴,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陸譽神色沒有任何波動,不悲不喜,對着侯夫人說道 :“一切以大局為重。”
侯夫人歎道:“雲姑娘,你說呢?”
雲挽此刻脆弱地就像蘆葦一般,她愣神了片刻。
除了應下,她别無選擇。
要麼成為世子的妾室,要麼被送回西北被二叔賣給村口的瞎老三,要麼就是和小寶一起被裝在豬籠沉進林江中。
她含着淚水,點了點頭。
“好,世子還沒娶親,太早納妾傳出去也不好,先以通房的身份放置在後院,待世子妃進門後在擡成侍妾。”
“世子覺得怎樣?”侯夫人說道。
陸譽端坐在交椅上,轉動着扳指,“好,按母親說的辦。”
雲挽神情恍惚,他們說的話一句都沒有聽清,直至陸譽起身離開後,她下意識追尋着他的身影,卻連半分餘光都沒有得到。
“世子雖然性子淡了些卻是個好孩子,願意保全你們母子的性命。雲挽啊,繁華京城的高門大戶遍地都是枯骨,你日後可要謹慎些。”
侯夫人輕抿着茶盞說道。
“回去吧,你的孩子還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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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濃。
盛夏的祠堂内也透着陰冷的寒意,刺骨的寒使得人不禁打了個寒戰。
随着吱呀一聲,側夫人推開祠堂側門,看着沈箬菡瘦弱的身軀孤零零地跪在一衆牌位前。
養了這般久,便是小狗都有感情,她略帶憐惜道:“你怎得傻傻把下藥之事應了下來,外面來了這般多的客人,便是推脫給别人也不至于被送回忠勤伯府。”
突然,大門砰的一聲關閉,昏黃的燭火在沈箬菡臉上跳躍,側夫人感覺後背猛然竄起一股寒意。
過了良久後,沈箬菡啞聲說道:“她說的都是真的。”